秦司正官居四品,比顾凝然这个小小七品编修高了好几阶,平时对他也是爱答不理,听了这话却好生激烈地辩驳:
“实乃我们礼部众人,不被贵堂亲放在眼里罢了。整理古籍,何等严肃的要事,他却带到寻欢作乐的酒肆中去做。这比有辱斯文严重万分,顾凝熙是玩忽职守!我已经同我们张尚书提过了。咱们,且行且看!”
顾凝然窃笑而归,心头烦闷一扫而空,暗暗想着,顾凝熙见弃于上司,如果这差事出什么差错,绝不会像自己在翰林院一般,因为祖父留下的旧情面而被庇护。
所以,自己能在什么地方下手,给他捣些乱呢?
顾凝然还在下值后去了趟那间酒肆,可是掌柜的嘴极严,点头哈腰就是不说顾凝熙住在哪处,顾凝然气呼呼地离去,完全没留意偶然到大堂来却侧身躲到暗处的识书,自然有他对顾凝熙的小厮从不用心,也不熟悉的缘故。
他回到自己房中,无意间沾染了些酒气,被娘子曹氏拽着耳朵好一段数落。
顾凝然立即将思路放到了女色上。以己度人,动动顾凝熙女人,他若知道了,会不会心绪不宁,完成不了任务?
他连夜分派小厮去了莫家小院,遗憾得知莫七七迁居到了新顾府。
门户深深,看家护院一个不少,他总不好硬闯,莫七七看来是够不到了。
于是在二月十九晨间,顾凝然同娘子曹氏抱怨:“再别说顾凝熙是痴情种子了!已经养上女人了!”
曹氏顶他道:“你若是肯将大半副身家给我,随你养几朵解语花,我都愿意夸你痴情,如何?看看你堂弟,那么多的财产竟然都给了陶心荷。她当年的嫁妆我们妯娌们都看在眼里,里外里,三年多她赚了几番!投哪个铺子里能这般钱生钱的?”
对啊!陶心荷!
顾凝然想想,若她安分待在陶府,自己一样够不到,然而,记得前阵子听说她要去京郊玩耍了,简直是天赐良机!将她弄到手,顾凝熙多半气郁,自己还能人财两得,岂不美哉?
顾凝然令小厮这几日就蹲守陶府,观察陶心荷动向。没想到这天傍晚,小厮就回复,陶府拖家带口,到外头小住去了!更有甚者,小厮用顾凝然分拨的半两碎银,撬开了陶府门房的嘴,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
顾凝然狠狠拍掌,明日正是休沐,妙啊!仿佛是上天的暗示,让他走这一趟。
知道他明日要出门一整日,曹氏气哼哼地说:“休沐日也不老实在府里陪我?你堂弟,顾凝熙,还说明日要来呢,说是许久没见到你,甚是想念,明日专程带酒过府与你饮酒,祖母替你答应了,你忘记了?”
顾凝然满脑子都是陶心荷的曼妙身段,甚至想象出了各种不可言说的画面,摆摆手应付过去,心想等他得手,顾凝熙就该独自喝苦酒闷酒了。
二月十九这个明月清辉的晚上,管家也到向阳酒肆,找主子爷禀告新顾府近日事务。
听到莫七七除了喊无聊之外,一切都好,顾凝熙放心地点点头。
听到管家抱怨近日府里开支太多,前几日首饰铺子、香料铺子次第上门让他疲于应付,莫七七还添乱问首饰、香料在哪里,顾凝熙深深叹口气,安抚说他抽空再画几幅。
管家别无他事,正要告退回新顾府守着,却被识书拉到一侧嘀咕了起来。
两人窃窃私语,顾凝熙不以为意,隐约听到“主子爷”“然大爷”“莫姑娘”等词,也没上心,却听他们提到了“夫人”,忍不住打破君子不插言的守则,轻咳一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第70章
妥妥帖帖将未来泰山泰水和心爱的姑娘送到顾府二房里, 同准舅兄顾凝烈等人打过招呼,程嘉目光流连在顾如宁脸上,恭敬问顾二婶, 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顾二婶想了一下, 就劳烦程嘉到老顾府去一趟,将这次带回的山间野味送过来表表心意。顾如宁扭扭捏捏说自己想念祖母了,顾二婶没好气地让她一同前往, 叮嘱女儿不要太过冷淡了。
顾二婶自己虽然疲累, 想着亲戚之间不好顾此失彼, 便陪儿媳妇聊了几句,又动身去新顾府。但是心里对于要见到自来熟的莫七七,并不是很痛快。罢了, 就念在熙哥儿面上吧。她自我宽慰着。
到了新顾府, 熙哥儿不在,管家也不在, 莫七七缠着她, 询问京城关于逝者在七七法事方面的习俗讲究, 因为她哥哥莫启到月底就满四十九天了。
死者为大, 顾二婶心底再不耐, 念在莫七七是个离乡背井的孤女且牵挂兄长后事的份上,给她细细讲了好久。两人言谈之间, 顾二婶发现, 莫七七完全没有心眼儿, 就是个傻大妞, 和自家宁娘有的一比。
莫七七抱怨, 熙哥哥作她义兄时候,她偶尔近身帮他拂灰, 熙哥哥虽然身姿僵硬,倒是还默许。然而自从熙哥哥答应纳妾紧接着和离之后,就避自己如蛇蝎,一举一动都无比生疏,好生冷淡。
她甚至问顾二婶,熙哥哥同他先头娘子陶氏是怎么相处的?真的有男人,能够只忠于一个女子么?为何熙哥哥的眼神从专注变成了平淡?到底是自己不够好,还是熙哥哥是个怪人?
顾二婶听着听着越发明白,顾凝熙提出纳妾自然是错的,荷娘生他气甚至和离也不为过。可是顾凝熙分明是当时没想清楚,到了真和离之后,仿佛才开窍一般回过味来,明白了妾室的含义,明白了自己的轻狂。
唉……熙哥儿这个孩子,只跟莫七七撂话说自己会守身如玉有什么用。他还是处事稚嫩,不论因为什么,把这么个大姑娘接回自家府中,传到荷娘耳朵里,岂不是更厌恶他?
不过,顾二婶到底心疼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知道顾凝熙为了不落人口舌,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府的嫌隙,迟来的反应过来搬到了外头酒肆去住,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将准备着敲打莫七七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