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 整个殿内的仆从们都变了脸色。就连跟着四公主一起的她的随身丫鬟都轻轻皱了皱眉。大家虽是奴才,但她这一句还是无差别将每一人都得罪了。
但顾瑜向来娇惯,说话行事肆无忌惮惯了,话已出口, 再劝也是无用, 反而会惹得她不快,她那丫头只努力将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颜月却是依旧面带笑意, 她只不过恰巧听到了顾瑜隐秘的心思。但不想这位公主面上高贵, 内心却是如此不堪。她自己慢悠悠地抿了口茶, 突地素手纤纤亲自倒了杯新茶捏在了手上。
顾瑜见状,暗想自己是父皇的大公主, 就算太子在怕也会给几分薄面, 颜月总算还算识相, 晓得要亲自为自己奉茶。
她昂起头, 脸上隐隐的鄙夷之色藏也藏不住, 但却慢慢抬起手, 准备受了那杯茶。
颜月款款上前两步,眼看就要将茶盏递到顾瑜手上时,却突地抿嘴,单手下翻,将一盏茶整个倒在了地上。
飞溅的茶水蹭上了顾瑜鲜亮的裙角。她“噌”地一声起身,双眼怒睁:“颜月,你做什么?”
却见颜月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吩咐道:“这块地有些脏了,本宫实在见不得,快去洒扫一番吧。”
顾瑜虽然跋扈,但到底不是真的傻子,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颜月:“你,你的意思是本公主站过的地方脏?”
这下,她身边的丫鬟实在忍不住了,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哎吆我的好殿下,您心里明白这是太子妃故意给您难堪就行了,怎么还上赶着认了呢?】
顾瑜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气得指尖轻颤。从小到大,她都是众人心中的宠儿,就连父皇都视她如珍宝。作为最得宠的公主,她还没受过这等轻视和侮辱。
她想破口大骂,但公主的礼仪和教养却容不得她在公主府外撒泼。
但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她终究忍不住,怒指着颜月,气呼呼地叫道:“说起脏,某些人才是真正的脏。堂堂太子妃却被贼人掳走整整两天两夜。只有太子哥哥愚笨,才会信了京兆尹所谓调查得出的鬼话。
呵呵,身子不洁的女人,放在前朝可是要浸猪笼的。若我是你,早该自裁以证清白,哪里还有脸苟活,在这东宫里厚着脸皮当主人!”
“殿下,慎言!”能跟着四公主出门的丫头都不是蠢的,听见自家主子气急败坏,直接在东宫的地盘上就口不择言,纵使知晓自己要被训斥,还是顶着压力劝道。
“你是不是胳膊肘朝外拐?本公主说错了吗?”顾瑜正在气头上,果真不管不顾,拂袖甩开那丫头,继续道,“上行下效,这主子是个不干不净的,这些奴才也俱不成气候,哼……”
那丫头急得快哭了,复又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殿下息怒,且先想想咱们来东宫是为了什么。”
顾瑜一愣,这才想起正事是什么。不过是三哥将姚嬷嬷求救的讯息传给了她。三哥自小对自己就好,不像太子哥哥虽然也不错,但他从小就高高在上,总是与自己隔着一层的感觉。
亲疏有别,如今情势,她自己当然更愿意三哥上位。是以三哥传信,说颜月竟然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就苛责她的教养嬷嬷。
她不过是一个故去侯爷的孤女,若不是皇祖母看中她的八字,需她冲喜,她又有何德何能能入主东宫?
姚嬷嬷是自己的教养嬷嬷,关系亲厚。先前她是不愿意姚嬷嬷去东宫的,只是皇后下令要给颜月上上规矩,她这才忍痛割爱。
不想颜月如此不识好歹,胆敢苛责于她,顾瑜今日走这一趟定然要将人要回去。
方才她进来前还听到什么发卖,呵呵,她好大的胆子,被长者赐下的教养嬷嬷都敢发卖!自己还定要找机会在父皇面前好好告她一状。母后所赐的人,她敢如此不敬,岂不是都不把父皇母后放在眼里?
顾瑜冷哼一声,抬头望去,姚嬷嬷正被几个人推搡着押在墙角里,看见四公主的目光扫来,她雀跃不已,可惜手脚被束,嘴巴被堵,不然她定要好好哭诉一番。
顾瑜投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却见颜月竟然已经安心坐着饮茶,那方才自己嘲讽的话她岂不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还真的有两个小宫女拿了工具,训练有素地走到顾瑜的脚下,一寸一寸地擦拭干净地面,又取了干净的帕子,将残水吸干。
整个过程迅速专注,无人多看大呼小叫的她一眼。
不行,还是先把人要到手再说。
只是看着众人视自己为空气,顾瑜终于脸色绷不住,径直走到颜月面前,怒气冲冲道:“颜月,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可以忽视本公主。方才你故意折辱我,本公主也算教训了你,此事就此掠过不谈……喂,本公主在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
颜月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小声点,本宫听见了,只是堂堂四公主纡尊降贵来我东宫,小庙容不下大佛,连圣上亲自掌管的京兆尹都不放在眼里。我,区区一个太子妃,哪里配跟您说上话。”
“颜月,你到底什么意思?”顾瑜直觉对方在给自己下套,奈何脑子还是有些跟不上。
颜月起身,她的身量一般,却依旧比顾瑜高出小半头。此刻,目光下沉,直直盯着顾瑜道:“难道不是吗?公主一进我东宫就横冲直撞,又污我清白,连圣上亲自命京兆尹断定的事都能质疑,又怎会将东宫威仪放在眼里?”
顾瑜哪里想到颜月区区侯府女儿,气场也是惊人,连她一个公主都有些抵抗不住。只是颜月若真要攀扯,给自己扣上一个质疑皇权,不敬东宫的罪名,饶是她也是要吃不消的。
顾瑜只得强撑着寸步不退,厉声道:“你莫要胡说,只是你辱骂不敬在先,本公主一时气急,这才多说了几句。方才,方才不是说了,就算咱俩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