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不再是隐约半透明,而是别人彻底看不见她。
显而易见, 情况已经严重到用幻觉都无法解释的地步了。
莫七景六神无主地出了洗手间,这时床边的小雪回头看到她,发出一声疑惑的怪音:“你去哪里了?”
莫七景没答,脸上只有一片惨白。
未知的恐惧比任何现实的灾难都要令人彷徨,它没有规律,无从解释,甚至无处向人求救。
到底是为什么?
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况,似乎一天比一天糟糕,一天比一天严重了,其他一概不知。她就像一个突然被扔进困境的人,不明白自己怎么到达了这个困境里面,为什么有这种困境,又该如何走出困境。
最开始是间隔很久才出现一次,出现的时间也很短,稍纵即逝,就像当初的小雪一样,那任谁看了,都只会当是眼花了。
接着,异常的情况慢慢开始变得频繁,虽然时间还是很短,稍微眨眼就过去了,可莫七景自己已经知道,这频率,绝对不是眼花。
而今天,竟然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恶化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就像是某种倒计时。
这可怎么办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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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江今驰就站在莫七景的房间外。
他伸手,想敲门,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接着快步离开。
走廊响起几声脚步声以后,他忽的停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莫七景的房门,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再次折返,又停到莫七景门口。
手才抬起,想起莫七景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都一两个月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却连话都说不上。
但是,不能惹她不高兴。
这么想着,眼神失望地收了回去,江今驰低下头,落寞地往回走。
迎面过来的周校长还是一贯的乐呵:“小江总,你最近怎么老愁眉苦脸的?那天也是一个人满脸心事地坐长椅上。”
江今驰没听明白周校长在说什么:“哪天?”
“就我们刚来这边的那天啊。”周校长笑道,“不记得了吗?当时我去路那头的小卖铺买了包烟,你在我前面买了瓶水。”
显然从来没有去过路那边某家小卖铺的江今驰停住动作。
他脸色微微变化,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
表情迅速沉了下去,江今驰转身,快步往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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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A城的半年,江定和江为峰有一个共同的心病,那便是梁梦。
过去的那些年,江为峰并不敢频繁在江胜立周遭出现,他通常只在抑制不住思念时,趁着江胜立出门,远远看妻儿几眼。短暂又遥远的这几眼只能看到一些表象,梁梦衣着光鲜,生活无忧,于是他还以为梁梦跟另一个自己夫妻恩爱、婚姻美满,完全不清楚梁梦这二十年受的委屈。而江定,虽把梁梦这些年的不易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劝解无门。
过去的那些年,父子俩能放任梁梦在江胜立身边,是因为并不清楚江胜立已经冷血到了这种地步,甚至多多少少信任江胜立不会对梁梦如何。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江定已经差点命丧江胜立之手后,父子俩谁都不敢再托大。江胜立暂时没动过梁梦,不代表以后不会动。一辈子那么长,万一梁梦今后跟江胜立产生什么争执或冲突,弄不好也会陷入危险。
故而,绝对不能让梁梦一直都留在那样一个人身边。
在A城的这段日子,父子俩时常商量,等江定的身份稳定下来,不会排异,没有性命之忧以后,他们要回C城,想办法把梁梦从江胜立身边带走。
为此,父子俩也预想了一些或许可以尝试的方法。梁梦心软,感情丰富,必然也念旧情。若说江定,那他从出生到少年时期的所有记忆一定与梁梦吻合,而江为峰自与她相恋到诞下“江今驰”之间的记忆必定是夫妻俩都最珍视的过去。那些回忆和爱都是真实的,父子俩希望能合两人之力,改变一些什么。
这一晚,江定的梦很不安宁。
最开始,他梦到了莫七景。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裙摆在风里摇曳,而她看向前方,咧出漂亮的笑容。江定刚想走向她,便发现巨大的屏障将他拒之门外,再抬头,已唯有江今驰能停留在她身边。
梦里的江定站在屏障外发愣了片刻,可只是稍微迟疑,莫七景却在他眼前变得透明,最终消失。
画面一转,江定又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家里。
他欣喜地往客厅走去,想去寻找母亲,却发现梁梦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血,止不住的血遍地蔓延,一直爬到江定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