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格格醒了,说是要见叶格格。”苏培盛弯着腰,面色不苟言笑:“爷让奴才接叶格格过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叶南鸢走出门才发觉苏培盛是带着轿撵来的。
府中后院都挨在一起,除了福晋与侧福晋有这个资格外,旁人本该是没有用轿撵的机会的。后来,福晋提倡节俭,自个儿下令将轿撵给停了。
李氏虽不乐意,但后头的确是没人用了。
这轿撵叶南鸢夜夜坐着去书房,这□□.里光明正大的坐着过去,还是头一回。
轿撵停在了西厢房门口,叶南鸢还没走进屋子,就闻到里面的血腥味。
这儿烧着地暖,人刚一走进去,浑身就开始暖洋洋的。叶南鸢脱了斗篷,瞧见前方的四阿哥。
他斜坐在书案前,从她进门开始就盯着她看。
“宋姐姐醒了?”叶南鸢仰起头,微微泛红的眉尾恰到好处的泛起几分无辜。
前方,四阿哥十指相握的手紧了紧,下巴微点:“人在里面,你去吧。”叶南鸢凑在炭盆前烤了烤火,将身上的斗篷挂起来才笑着走进去。
刚进里屋,就听见外面的开门声儿。她背着光往外看了一眼,只瞧见四阿哥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一眼后,叶南鸢便收回眼神。
她踩着花盆底往床榻边走去。
“听说宋姐姐要见我。”床榻上,宋氏听见脚步声,一直撇头往门口看着。
粉白色的花盆底上绣着红梅,叶南鸢踩着毛毯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靠近,她依旧还是老样子,哪怕是冬日穿着薄袄,依旧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许是被外面的风雪吹的,面上带着些绯红。
宋氏一眼不眨的看着她靠近,如往常那般亲切,面上也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她忽而就笑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叶南鸢眨了眨眼,弯腰上前替宋氏拉了拉被褥:“宋姐姐可别说丧气话,不过是孩子没了,什么死不死的?”
“你连贝勒爷都骗过了,我上了你的当也不足为奇。”
宋氏应当是小产的缘故,面上白的厉害是,唇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整个人仿若是老了十岁。
叶南鸢将她额间的湿发佛开,面无表情:“我怎么会骗贝勒爷?”她笑着坐在宋氏身侧,道:“宋姐姐你是刚流产,想的太多了。”
“屋子里没人。”
宋氏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半靠在床榻上,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对着叶南鸢道:“你不用对我说谎。”
“南鸢真的是来看宋姐姐的。”
叶南鸢摇摇头,“宋姐姐没了孩子,南鸢心中也一样难受。”
“你似乎从来只叫过我宋姐姐?”宋氏声音明显是虚弱了,可那双眼睛,褪去了软糯的伪装却是尖锐的能够直击人心。
“李侧福晋是李姐姐,叫玉贵人是玉姐姐……”宋氏那眼中居然还带了两分笑:“都是有名有姓的,看似亲切,实则心里分的比谁都清楚。”
“一声姐姐都没喊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这个词在妹妹心里与旁的不同。”
“姐姐这个词,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的。”叶南鸢转身,捧起一侧矮桌上放着的碗,里面的药早就没了温度。
赤金小勺还放在里面,叶南鸢接过搅了搅,低着头:“南鸢是独生,从小就无父无母,不受人喜欢,心中便一直期盼着有个兄弟姐妹。”
“姐姐不用太温柔,弟弟也无需太聪慧。”
赤金小勺子搅和着药,床榻间渐渐地传来一股药香,叶南鸢的语气悠悠的,像是在回忆:“若是我姐姐,那定然是个强悍的,有心计,被人欺负了自然就能反手就还回去。”
“别人打她一巴掌,她就得十倍奉还,让那些人再也害不了她,自然也中不了那些阴谋诡计,像这样的性子日后定然是嫁给一普通人,或是直接找个穷困家的男子入赘,过上安稳平淡的一生。”
说到这里,眼中柔和了许多:“弟弟更不需要太聪慧,只要健健康康的,春日里在长街打马,夏日里与人蹴鞠,秋日在山上围猎……”
赤金勺子放下来,‘叮’的一声轻响:“冬日里,他与我们一起赏雨赏雪。”
宋氏抬起头,嘴角哆嗦着,被褥中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错了错了,都错了。
江知微不强悍,她太过温柔,像水一样任人拿捏。而她弟弟江知寒更是身子不好,因为小时候,下大雪掉入了莲花池中。
一双腿冻得差点儿没知觉,平日里行走都疼,骑马,蹴鞠,围猎统统不行。一到下雨下雪,一双腿便似有无数的针尖在戳。
疼的浑身冷汗,更别说是去赏雨赏雪。
错了错了,都错了!!!宋氏浑身颤抖着,想嘶吼,想尖叫,想去反驳。
到最后,喉咙里却只溢出一句:“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