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指尖颤了下,复又转过眸子,敛住眼里的情绪,慢吞吞道:“民女不懂太子殿下在说什么?什么小芍?”
萧钧煜抿唇,观察着沈筠曦的态度,他觉得暗沉沉的深渊终于泄了一丝天光。
他似乎窥见了什么真相。
萧钧煜纤长的眉睫轻颤一下,纤密的眉睫在他如冠玉的面颊投下一抹淡淡的暗影。
他的梦里,他与沈筠曦情投意合,沈筠曦爱他至深,他只知沈筠曦将未出世的孩子命名“小芍”,却无更多消息,得知沈筠曦为何会如此怨他恨他。
“沈姑娘对孤的态度迥异的太过离奇,上次安西候府,孤见沈姑娘梦魇。可是梦里孤哪里负了沈姑娘?”
那次,沈筠曦醒来打了他一巴掌,嘴里轻喃“小芍。”
沈筠曦拧眉却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萧钧煜只是推测,依旧一无所知。
“沈姑娘,黄粱一梦不做准,孤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太子妃,以后荣登大典,百年后合葬同穴,共享太庙。”
萧钧煜脊背挺直如松,灼灼凝视沈筠曦,字字珍重,剖白心意。
他面色虔诚,他前行半步,去握沈筠曦的柔胰。
沈筠曦面色一沉,甩开了萧钧煜。
目光冷如寒冰,唇角勾出弯弯的弧度,唇角的梨涡漾着讥诮:
“太子殿下记性真是不好。”
沈筠曦从袖中抽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腕,反反复复,后抬手将擦过手腕的帕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似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萧钧煜看着洁白如雪的帕子被沈筠曦故意踩在脚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堪堪维持笔直的站立。
“隆福寺中,民女就同太子殿下说过,太子殿下尽管放心,我就是去做道姑,也不会想着嫁至东宫嫁给太子殿下您。”
空气骤然静默。
沈筠曦看着怔忡的太萧钧煜,掀了掀唇角,轻笑一声,如黄鹂婉转:“太子殿下,可是没听清,民女再重复一遍。”
萧钧煜望着沈筠曦眸光里的疏离,唇瓣一时没了血色,紧紧咬着压根维持站立,如锋芒在背。
萧钧煜周岁被册立为太子,顺风顺水,荣宠无双,自来别人逢迎他,对着一国之君的父皇,他也向来我行我素。
萧钧煜一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
萧钧煜一生从未如此窘迫难堪。
萧钧煜一生从未如此渴求真相。
“你果真怨孤,为什么?”
半响,萧钧煜怔怔道。
沈筠曦又低低轻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刚重生回来时,是真真的怨萧钧煜,恨萧钧煜,所以在隆福寺,她对萧钧煜亦是没一丝恭谨的态度,说话都带着戾气。
现在,她有疼宠娇纵自己的父兄,有美好的未来,她想重活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她何必要再次想不开,一心惦记萧钧煜。
没有在意,怨与恨也寡淡了许多。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和太子殿下再有干系,桥归桥,路归路。”
沈筠曦淡淡道,面上云淡风轻。
说罢,她站起了身,抬手轻轻抚了抚裙角的褶皱,姿态娴雅:“云巧,送客。”
沈筠曦莲步轻移,曳地的裙摆逶迤,她纤长修窄的玉手慢慢撩起珠帘,进了内室。
不带一丝犹豫,自始至终没有回眸。
萧钧煜鼻翼久违得一涩,他咬住内腮,喉结艰涩得上上下下缓慢滚动,一抬眸,又看到了地上被打翻的药碗。
萧钧煜眸光轻轻闪了一下。
他睨了眼轻晃的珠帘,如一盆凉水迎头泼下,他凤眸又迷茫倏而变得深邃如墨。
他身为大盛太子,不该沉溺儿女□□,消磨意志。
萧钧煜唇角抿成直线,心口起起伏伏,他目光恋恋不舍从珠帘内隐隐戳戳的春樱色倩影收回,握拳,又松拳,压下撕心裂肺之痛。
他慢慢阖上双目,倏而,慢慢睁开。
刹那,萧钧煜周身气势陡然凌厉,面色凛然,皑皑若高山积雪。
“沈姑娘,今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