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眸光微动,静静看着她道:“可若不如此,要魂飞破散的,便是这位北鸢国君了。她大概也是不想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的手中,才会出此下策。”
楚宁听他这样讲,终于想起了此事的关键。
之前那鬼在石室中说了,若想破解此术,要么杀掉启用此术之人,要么便是自我牺牲。若不愿伤害他人,便只有此举可行了......
“可是,”楚宁犹不甘心地说道:“就不能接受这术法,在人间相守下去吗?你们天界怎么连这点时间都计较,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
容澈垂眸,喉中微动,道:“大约也是,情难自抑。此事已通达天界,不是简单地任由雪兮行事便可。何况在天界之中,本就不存在人情这种东西。”说着,对上了她的目光,眸中似有不忍之色,是他难以一见的生动。
没想到,下一刻楚宁便脱口而出:“那你呢?容澈?”
情爱之事,为天界所不容。所以你亦是如此想、也这般做的吗?可是又为何对自己......
容澈的墨色眸底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来问他,半晌,方道:“我不是他。”
所以不会走到这一步。
所以即便是没有回应、爱而不得,那也是他一人之事,与旁人无干。
更不会因为努力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就要强行将对方占为己有。那并非爱,而是偏执与自私。
楚宁听得一头雾水,这个“它”指的是雪兮吗?不会像雪兮仙君般行事?
她还欲再问,却见容澈身上的传信铃亮了起来,不多久,启玉的声音便从中传出。
“君上,我找到雪兮仙君了,她没事。只不过......那位北鸢国君......说来话长,我将自己的位置发给你们,稍后来时你们便知道了。”
楚宁有些不可置信,望向了容澈,见他眸中似乎也带了些诧异之色。
这个结果,与他们先前猜想过的,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雪兮仙君为了破解这术而杀掉了这位国君?
不等吃完,两人直接就出了客栈大门,留下邻桌的男子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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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宁与容澈赶到那处时,一眼便见到呆坐在地上,神色近乎呆滞的雪兮,以及她怀中躺着的、已经没了气息的北鸢国君沉珏。
还未待走近,楚宁便开口质问雪兮,声音中掺杂着些愤怒与疑问:“你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呀。不是说好了,交由天界来处置。你不是说过,曾想与他长厢厮守,像一对平凡夫妻么?”
她从刚刚听到消息到赶来这里,脑中闪过了无数个理由,却还是在见到这位仙君时,没能控制好自己。
可雪兮像是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理睬她的发问。
楚宁见状,越发生气,怒道:“你这是心虚了,才不愿回答,对吗?不要紧,你不愿多说,自然有人知晓。”
她一来时,便瞧见了先前见到的那位白大夫,遂越过眼前这人,朝不远处的白茵问去。
只不过正待她走出三两步,方才一直喑声不语的雪兮开了口,声音仍是清越,却染上了几分哀伤,还带了稍许的哭腔:“你怎知是我所为,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可以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对枕边人下手的狠心女子?”
楚宁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女子略显单薄的背影,问道:“这么说,并未你下的手。可他为何会这般?”随即,她又看了眼白茵,见她面上亦余着几分骇然之色,大约也不是她所为。
所以剩下的,就只能是——
沉珏他自己选择了死去。
同时,也将好好活下去的权利还给了雪兮。
虽未想过这个答案,可事实面前,楚宁只能相信如此。
静谧的山间又恢复了一向的沉寂,偶尔听到几声鸟儿细啼。明朗的日光透过树木照进来,留下零落琐碎的光影,在地面斑驳着挪动位置。
几间木屋安详地立在山前林后,看浮云飘过,听细雨轻鸣,随日出与日落渡过漫长世间。
一切本该是和煦而美好的,却被生生撕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悲寂的血色从中蔓延出,将如画的此处侵染成了恐怖的色调,让所有的动人声色被掠去了魂魄,再也没有分毫存在的意义。
雪兮觉得这日光有些刺眼,试图以手遮挡,可这么做只换来了她更加苍白的面容。
她思绪似乎开始有些混乱,抱紧了怀中之人道:“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年,是我这千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作为仙君,虽不必像凡人般忧虑生死,却也再没有了悲喜,无法感受到自己心脏的鲜活跃动。时间愈久,这种感受就会愈发强烈。”
“就连山谷里静静盛开的一株花儿都有枯萎凋谢的时候,经历下一个四季。可是我们这些仙人,只能不老不灭,行尸走肉般地活下去。就是这个时候,你闯入了我几近凝滞的生命里,如果不是你,我接下来要做的,大概与往日的没有什么不同。”
“谢谢你啊。你常说我是上天赐予你的珍宝。其实你才是上天给我带来的礼物。”
“只愿你下辈子喜欢上的,是一位平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