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菲脸一红,她误会了。还是见识太少……
来不及深度自我批评,裴菲飞快打手语:“那我现在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男生的眼神进一步软化。
他向通往机房的路看了一眼,再看回她的眼睛。依旧是那样有气无力,却手势优美,回她:“不用。”
他眼睛犹豫半秒,继续比了个“谢谢”。
裴菲微笑起来。是个有礼貌的绅士。
她直起身,手语说“再见”,转身快步向机房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主要是这些内部楼道都一模一样,不看指示牌的话,简直就像鬼打墙——她连忙调头。
重新经过景观台,她自然地回过头去看男生那边。隔着中央花坛的距离,却见青年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一看就是位生活优渥的精英人士。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面带微笑。
那是他什么人?
裴菲脚步很快,景观台前的一段路已经到头。
就在她跟那两个人所在的空间彻底断开前的一刹那,她却看到,西装男士单腿在青年的轮椅侧边跪下,右手搭到轮椅的扶手上,似乎他借此可以离青年更近一些。
他面带宠溺的笑容,就像一个和蔼的兄长,为了跟弟弟视线齐平地说话,并不在意自己笔挺的西裤就这么跪到地板上。
有那样爱自己弟弟的兄长吗?
凭经验来看,没有。可回想男人的表情,除了这样一个身份,裴菲想不到别的。
另外,即便是哥哥,对弟弟再怎么爱,男人会那么轻易地……下跪?虽说是单膝,完全可以解释为某种风度?
不过一瞬间的景象,裴菲却不断一遍遍地细化她在刹那间由大脑联合潜意识捕捉到的信息。
蓦地,她想起来,男人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似乎戴着一枚特别的戒指。
阳光屋顶透下的薄薄日光里,圆溜溜的宝石闪烁着金绿光辉。
裴菲从景观台前方匆匆闪过的身影,自然也落进湛信然的眼里。
当然,他还是一动没动。
但这不能让他否认,刚刚发生的是有史以来他遇过的最神奇的事——平常,形形色色的人试图获取他的关注,什么招都有。今天这位先追蝴蝶后打手语的姑娘,似乎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类。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也不知道他正处于一个至暗时刻。
今天清晨,他按照日程去后山果岭打高尔夫。挥杆击球的刹那,发生了爆炸。
当时,烈焰、强光和难以言喻的震感充斥天地,刹那的茫白过后,他看到他的贴身保镖们从四面冲来。
直到他被托上专机,飞到海上城最顶级的这座医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双腿被炸成了粉。
据刚刚警方紧急查出的真相,要不是他运气好,杀手在填充小球时忙中出错,他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如果真出那种事,那他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再高的医学技术,也无法把一草地的齑粉拼回他本人。
好在还有纳米机器人的细胞修复。经过两个小时的紧急手术,现在他的双腿跟新的一样好。
洗过澡,换过一身衣服,瘫坐在这把轮椅里,是遵照医嘱。他需要等待纳米机器人在他的体内完全降解。
但湛信然的心情说不上美丽。
因为想要杀他的人,是他的球童。那个刚满18岁的年轻人。
原因是“想让自己的名字被历史铭记”。
如果他能成功,也许真的会被海上城的地区历史记上一笔。湛氏这家全球范围内拥有两千多万员工的企业,地球两大超级公司之一的老总,被一个身边的小孩暗算致死,绝对算得上新闻。
但他失败了。
他只是让湛氏总裁在一个没有设防的角落,受了场一般般的惊吓,推迟上班30分钟,并多了一段在公司某个角落的景观台发呆的闲暇时光。
倒是没想到,会遇见那么一个女孩。
所以……她真的把他当成了残疾人?没钱治疗的那种?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湛信然心里那丝要死不活的气,就像被人挠了一下。
他想笑,只不过“要死不活”的力量更大。他没笑,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痒,从胸口起落子、生根,并渐渐蔓延至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