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秀不说话,他看着花向晚怀中婴儿,好久,他笑起来。
“我走个屁。告诉秦云裳,”他扭头,“老子没喜欢过她,程望秀就是个骗子,找下一个吧。”
说着,程望秀提着已经砍出豁口的双刀,又走了出去。
谢长寂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怀中的孩子。
看了一会儿后,他轻声询问:“是灵南吗?”
花向晚闻言一顿,她抬眼看他,见谢长寂看着孩子,神色温和。
好久,她收回目光,低下头,应了一声。
“嗯。”花向晚抬手摸了摸婴孩的脸颊,“是这个孩子。”
说着,花向晚去找了一个琉璃瓶,将这个还在睡觉的孩子放了进去,随后封进合欢宫地宫。
等回来时,他们就听到白竹悦和花染颜死在云浮塔的消息。
两人修为尽失,现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两人查看了云浮塔,谢长寂冷静分析着:“对方并不想把合欢宫赶尽杀绝,他想留下谁,所以吸取了你母亲和师父的修为,却始终没有露面。”
花向晚不说话。
谢长寂扭头:“你还想知道的是什么?”
“其实,当年我没守到最后,”花向晚看着空荡荡的云浮塔,“当时我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后,已经被温少清救了,后来我回去找合欢宫人的尸体,一具都不见了。”
谢长寂动作一顿,他眉头微皱:“我听那些人说,他们想要合欢宫弟子的修为。”
“吸取修为也会留下尸体,我只是想找他们,让他们,入土为安。”
花向晚神色有些冷淡,谢长寂看着她,他敏锐察觉什么,却没有多言。
后面的时日,就是苦守。
没有增援,没有了长辈,只有一个个弟子抬回来。
程望秀在半月后也被送回来,内门弟子除了花向晚和狐眠,几乎不剩下其他人。
魔兽好像无穷无尽,他们一直死守到最后一刻。
花向晚如期倒下,黄土被血沁满,带着粘腻的血腥气。合欢宫宫旗猎猎,她睁着眼,看见谢长寂站在他前面。
他一身白衣早就被血浸成红色,分不清到底是他身上的伤还是敌人的血,一袭血色早就没了过去的样子,宛若杀神临世,不带半点仙者气息。
他手中剑早已换了无数把,这一把也已满是豁口,没有问心剑,用不了问心剑最后一式,他和她当年,也无甚区别。
看着他狼狈又坚毅的背影,花向晚终于意识到,如果再来一次,如果还有机会,她不会让谢长寂过来。
其实不是没有埋怨过,她是人,在她听说他一剑灭宗,听说他守住了天剑宗,听说他一人屠尽一界时,她也会侥幸想——
如果他在这里,如果他在就好了。
而此时此刻,这种侥幸飞灰湮灭,她看着前方人,莫名就想同他说一句。
回去吧。
回到死生之界,高坐神坛,庇护苍生。
没有问心剑,用不了最后一式的谢长寂,守不住天剑宗,也守不住合欢宫,他来这里,只是陪她一起沉沦在这无尽地狱里。
她不希望他真的来,在这场幻境里,他曾经来过,知道他愿意来,她的心就满了。
她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永远不要体会她的人生。
她看着狐眠也倒下,维持着仅有清醒的神智,悄无声息将一道法印打到旁边弟子的身体上。
她在每一个人身上都留下了法印,这样她就可以清晰知道,这些尸体去了哪里。
一切如记忆中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多了一个不肯让步的谢长寂。
他始终守在她前方,始终没有倒下,等到最后一只魔兽斩尽,他才猛地跪到在地。
周边是漫漫黄沙,血早已浸染整片土地,他喘息着,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周边有人出现。
一个个修士悄无声息出现在平原之上,谢长寂缓慢抬头,前方的人,有些他认识,有些不认识。
秦风烈、秦云衣、温容、温少清、巫楚、巫媚、冥惑……
两宫九宗,几乎每一个门派都来了人,他一一记下这些人的面容,直到最后,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
他抬起头,看见神色平静的秦悯生,他冷淡看着他,只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