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指轻点,统共三十瓶,原江逾白所言的一月便是他要闭关一月,瞧着长案上摆着的三十瓶血,苏婳婳面色如常。
倒是储物袋中的陆舟子,没了江逾白的威压不必再闭五识,便有些激动,口中说着恭喜。
终于,苏婳婳挑了挑眉,仰面饮尽,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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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一入岩洞之中,那刻满了三清道法的苍苍石壁仿佛在这一瞬化作了无数的利刃,直朝他凌迟而来。
剧痛袭来,江逾白背脊一弯,险些站不住,随即趔趄着步子寻着长案前坐下,挥了衣袖,将手指结成繁复不已的形状,指尖隐隐聚了一缕金色的印记,灵力辉然,口中微喃。
不知过了多久,江逾白那面沉如水的额面渐渐有细密的汗珠聚起,连那平日能轻易折断妖物脖颈的二指,如今竟连金印都结不稳,摇摇欲坠轻颤不已的模样。
胸壑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在跌宕,让江逾白眉头紧锁,煞白的面上皆是强忍的意味。
他犹如立身在深渊上头的独木之上,一侧是滚烫的岩浆,一侧是寒凉的冰川,他却只能阖着双眼淌过独木,如履薄冰,只凭着耳畔肆意划过的风声,可慢慢的,脑中竟渐生了浑噩。
似有一道声音,怒不可遏:你身为修道之人,衍天宗的大能,于无上之境将将一劫,如今却与一只妖物有了首尾,你的道心呢!
你妄为修道之人!
可话音刚落,随即又有一道声音涌了起来,暗哑之际:你已然放弃了她一回,难道还要再有第二回 ?剜心抽肠之痛你不曾尝过,可她却是尝遍了的。
不,江逾白几乎下示意便要摇头,他自然不会再放手,幻境中的痛意仿佛就在昨日。
正这时,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又响起,斥他在幻境中湮灭了道心:你以为你在幻境中杀了那样多的无辜之人,造下那样多的恶业,你不说,便无人知晓了么?天道都在看着,在看着,在看着!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可江逾白似不曾听见一般,如今他的神思中,皆是苏婳婳。
是苏婳婳在幻境中,被四个人紧紧扣住了四肢惊惧不已的模样,她眼眸睁得大大的,眸中噙着泪,却像是因着惧意而忘了落下,她浑身激颤不已,因着颤抖连唇齿都发出了声响,一声一声,落在江逾白的心窍之上,肆意生根,发芽,长出繁茂的藤蔓,紧紧勒住他的心肺,让他唿吸不能,让他动弹不得。
迫他望着苏婳婳,望着她口中呢喃着不要,眼睁睁望着她被那国师手持一把三寸利刃,割开了手腕。
他看着苏婳婳攥紧了拳头,自始至终都不曾呼救。
明明,或许,他不曾睡下,她唤一下,他能听见的。
但是苏婳婳脸上只有无尽的绝望与害怕,她怕是知晓,喊了也不会有人来,在那个吃人的皇城里,她孤身一人。
江逾白满眼痛色,眸中泛起猩红,可是他却不能上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婳婳鬓发皆乱,一言不发,至后头因着巨大的惊惧喉间发出怪异的声音。
那国师甚至嫌奄奄一息的苏婳婳四肢流淌出来的血不够多不够快,竟又手起刀落,在她的四肢上,划上了大大的叉,十字嚯口。
终于,江逾白望着苏婳婳的眼神渐木然,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周身的束缚在这一刻忽得有一瞬的松怔,江逾白趔趄着步子跑上前,将苏婳婳揽在怀里,看着她唇口一张一阖。
江逾白凑上前,听见她在他耳畔,气若游丝。
“少师……好疼呀……”
骤然闻言,江逾白的心窍仿佛被生生剜了出来,他痛不可遏,如被施了炮烙剔骨之刑,整个人不住得颤抖,牙关紧叩,在瞧眼前那些人,哪里有什么无辜之人,皆是魑魅魍魉……
第56章 “仙君亦与我说定,待出……
画面一转,江逾白仿佛又回到了那条宽大的青石板铺就的人界的长街之上,映着月色,人影落在上头清晰无比,仿佛他一垂眸便能瞧见走在他前面的苏婳婳纤细腰肢的倒影。
月影游弋,如梦里花,他看着她回转过身,将手负在身后走到他跟前,明艳的眼眸似晦暗无比的夜空之中最明亮的星辰,他看着她拉起他的手,对他一字一句道:九郎,我们是夫妻啊。
思绪翩跹,再转眼,竟又来到了衍天宗牢里,他看着被他用术法勒住高悬在半空中的苏婳婳,他看到她的无助,泪眼婆娑,说:我与仙君,原是做了夫妻的……
言讫,苏婳婳竟在他的眼中漾开笑意,他看着她明媚的面庞上头映出深深的笑意,就这样看着,仿佛要深陷进去了,他跟着她足上的清铃之声,一个回眸神思竟至了清安殿。
他看着床榻之上抵死缠绵的二人,他听着她低声絮絮,唤他:
九郎……
少师……
仙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