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狐妖哪里见过这样霸道的术法,毫无招架之力,犹如脱了水濒死的鱼一般匍匐在院中的小径上,五尾奄奄一息血肉模糊,一旁的七尾亦呕出一口腥浓的血,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却还是强撑着将五尾抱起。
正要言说,便见段九龄从屋内缓缓迈步出来,周身灵力顶沛,月影落在他的肩头,倒似是铺了一层银沙,闪着余晖,一步步朝他二人踏步而来,步伐沉缓,却好似每一步都携着要碾碎他二人的内丹的气势,仿佛下一刻便会击散他二人的魂魄。
段九龄身躯凛凛,眉眼疏离砭骨,却不似之前那般寒凉,倒似是琼楼玉宇下来的杳霭流玉一般,宛若坠落人界的谪仙,至高无上。
行至七尾与五尾跟前,淡淡得睥了他二人一眼,而后尾指略勾,两指结印,瞬然又是一道金印凭空乍现,段九龄面色默然,抬手间那金印便朝七尾落去,修为之强劲,道法之高深,他二人连还手之力都无,只能呆坐着,等死。
电火间,七尾狼狈地扯开嘴角,“妖界传闻,逾白仙君行事不问曲直,修道不泯是非,为道法大成而绝仁弃义,如今得见,当真三生有幸,想来唤一声邪仙方是正经!”
话音刚落,段九龄手中的金印忽得一顿,不过堪堪一瞬,那七尾便寻着这个的机会,咬破舌尖血,将五尾抱起向身后的林子蹿逃而去。
段九龄不曾上前去追,眸色一闪,浮光掠影在脑海中交错,蓦然,段九龄眉头紧蹙,许是痛极,抬了手至太阳穴处,那宽大的衣袖落下积掖在肘弯处,月光之下,露出了手腕上斑驳纵横的伤口,下一刻,天色忽然骤亮,犹如白昼里最耀眼的一道光,段九龄终是身形一窒,整个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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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衍天宗。
无信鼓而晚钟自鸣,初初是嗡嗡如咒术,渐渐得回荡不断,好似是谁人的喟叹一般,戚戚不止。
那间青烟袅袅的屋子里,绕过前厅的屏风,后头坐塌上一袭身着月色襕袍之人额面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倒似是深陷囹圄求救无门,又像是身坠炼狱冲不开道法。
忽然,那人结印的手勐得攥紧,随即探出身,呕出一口鲜血,霎时,月白的袍子上染上了点点红梅,而后缓缓掀了眼帘,眉眼清冷绝尘,眸子詹黑,面色煞白,一双薄唇上沁着的血是唯一的潋滟之色。
屋外聚集了一众察觉道异样的修士与宗门长老。
听着内里的动静,焦急道,“仙君?”
“仙君,可是试劫回来了?”
“仙君,可要紧?我差弟子去拿些丹药来固元!”
良久,方才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声音,想来是因着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无妨。”
闻言,外头的长老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天劫难渡,试劫更是逆天道而为,放眼整个上界,想来再没有第二人试劫后能全身而退的。
众人又是絮絮了许久,多是钦佩之言,待话过三旬,便提起了妖皇封印松动之事。
“七煌冢的封印日前已有些松动,近年来七煌冢一直由我们衍天宗看守,这样大的事自然要等仙君魂归再细细商讨一番才好。”
话音刚落,另一位长老立马接上话头,“是也,故而并未放出消息去,以免扰乱众仙门的人心。”
数百年前妖皇被江逾白以一魄封印在了七煌冢,后头因着江逾白闭关修炼无情道,故而一直是上界各仙门轮流看守,眼下又轮到了衍天宗,不想江逾白前脚刚去试劫,那七煌冢的封印后脚便出了差错,妖皇若重新出世,必然生灵涂炭。
众人修为不及江逾白,亦不知晓当初他封印妖皇的关窍,不敢轻易加固封印,只得等人回。
索性,眼下妖皇不曾破冢而出,逾白仙君亦回来了。
半晌,屋内传出了一道灵力浑厚的声音,似透着些不耐。
“本君知晓了。”
至此,众人也是识趣的,默默顿首作揖行了大礼,而后姗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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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水沉香气息氤氲,坐塌上的江逾白眉头轻敛,沉息静气,单手结印缓缓调息,殿内鸦默雀静,连一缕风都不曾漏进来,只有桌案上摆着的那柄香炉内,飘出的青烟微微抖动着。
未几,江逾白的眉间缓缓松开,垂首望向了左手的指尖,因着长年掐诀敛印,指腹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指茧,而食指上,现下还裹着一层浅红色的东西。
江逾白面沉如水,不过是默了一默,而后将那脆弱又渺小的东西褪了下来,置于两指之间轻轻捻弄,下一刻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散去,弹指间,亦将与那妖物的记忆一道抹去了,不过堪堪月余的记忆,与之数百年冗长的岁月相比,确实不值一提。
掐了一道术法,身上沾染了鲜血的衣衫皆褪去了,连手腕上斑驳的伤口亦没有了。
再抬眸,江逾白眸中一片沉寂,香炉里的青烟亦绷得笔直。
第19章 “对付你,还不用本君费……
黑色的潮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止,狂涛怒吼的海面中有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岛上浮石沉木、寸草不生,于正中有一块巨石泛着暗红色的血光,石身上满是符咒,每每海浪拍岸而上,整个岛屿仿佛都在微微晃动着,连带着巨石上的符咒亦随风翻飞,此处正是七煌冢。
江逾白乘云踏月御剑而来,待至七煌冢上方便收了青冥剑,只高悬于顶,睥睨着下头那封印妖皇之地,面上皆是恝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