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江逾白便朝那糯米点心一般的东西动了筷子,耳边是苏婳婳絮絮不休又献宝似的声音。
“拂絮说原还有肉粽呢,与这甜口的豆沙馅儿的粽子不同,不过咱们道观里食不得荤腥。”透着两分惋惜,却不过一瞬便一闪而过,复道。
“这糯米做的少师莫要多用,眼下是晚膳辰点,倘或吃多了怕是要积食的,全当尝个新鲜。”
“这竹筒饭拂絮是放灶里烤的,竹心有水珠,想来很是香甜。”
“听拂絮说外头过端午是要在江中撒粽子的,我问她是何意思她却说不清,少师博文广识,可知晓其中的典故么?”
苏婳婳说着话,整个人懒懒得匍在桌案一旁,抬手支着脑袋,眼睛望着窗外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若去瞧一瞧?”
骤然听见江逾白清冷的声音,苏婳婳支着脑袋的手下意识一僵,不明所以得回转过脑袋朝他望去。
江逾白亦在此刻从一整桌的吃食中抬起头,对上苏婳婳隐隐带着眉飞色舞的眼,低声复道。
“你方才说的,不若去瞧一瞧。”
第41章 “别动。”
江逾白的话,似在俱寂星夜之下平静无波的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初初是“咚”一声,随后湖面激起一圈一圈涟漪,层层叠叠荡漾不止。
苏婳婳的心头因着江逾白的话冒出一丝眼下不敢作想的希翼来,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如今外头天已然黑了,圣山远离城镇,便是快马加鞭得赶过去,也早就人走灯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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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眼见着苏婳婳的眸中亮起星辰,却不过一瞬,便又暗淡了下去,他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慢慢变浅,而后对他说:“就不瞧了罢,今日拂絮做下了好些,我已然很欢喜了。”
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得,江逾白沉了眉,带着三分不解,他看着她低下脑袋,瞧不见她面上的神情,只见她缎面一般乌黑的发髻,上头不知用了什么发油,透着不同于以往的馨香,并不腻人,她今日也是往常的打扮,一根簪子一朵绒花,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绒花的颜色些微明艳了些。
她定然是想去的,那日在屋中她衣衫单薄,扒在他的衣袂旁,轻攥着他的衣袖,说想要去瞧一瞧端午,眸中的切切之意,他如何瞧不出来。
那晚的他其实差点就应下了,只差一点点,便是在应下的当口起身走了。
他瞧见了她眸中的失望,待回了寝屋,他不曾睡,只坐在案前翻着书册,脑中却都是她那副险些哭出来的模样。
她愈矩了,他知晓的。
倘或换了从前,她自然不敢这样与他说话,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应她。
于情,他与她充其量是授课的少师与公主,于理,他二人如今在幻境中,他自然知晓得顺应幻境方能破境。
既如此,他如何能应?
然,方才瞧她絮絮说着许多,见着她面上患得患失的模样,江逾白又想,不过是去一趟夜市,瞧一瞧,想来也没什么,更谈不上蹑足其间而破不得幻境。
他不过是瞧她有些可怜,先头一直被关在冷宫中,出宫也是为着潜心道法为皇帝祈福,半点不曾为着她自己过。
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娃儿,喜欢瞧些热闹,原也没什么。
至此,江逾白便将话说出口了。
却不曾瞧见想象中的她的欢呼雀跃,眸子不过亮了一瞬,便拒了他。
江逾白微微低下头,想要从她面上的神色里瞧出些端倪,却不过瞧见她粉嫩的侧脸与纤细的脖颈,雪颈上绕着一缕发丝,不知从何处甫入屋内一缕风,轻轻浅浅得撩着那缕发丝。
江逾白半是试探半是揶揄得问询道,“那日求我求得那样情真意切,今日问你竟又不去了。”
言讫,便将苏婳婳终于将埋在胸口的脑袋缓缓抬起,继而仰面朝他望来。
因着她是趴在桌案旁,他是坐靠着,他二人便这般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只这一眼,倒让江逾白心头略略一动。
他瞧见她眸中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泪,下一刻,江逾白眉头更沉,还不待说话,便听见她带着三分委屈三分埋怨四分明明生气又许是碍于他身份不敢轻易发作的声音。
“外头天都黑了,眼下要去,单说下个山头就要多久了,少师不知么。”
说罢,苏婳婳也不多留,一手撑着桌案,摇摇晃晃得站起身想要朝外头去。
可不过走出半步便被江逾白一个横臂抓住了手腕子,苏婳婳一时不及应,竟被拽得不受控制得往后退去,这一退不要紧,两三步小腿又撞在了桌案上,整个身子竟这般不合时宜得向后倒去。
却不曾摔倒,江逾白手臂很是有力,亦不知是何时起得身,竟单臂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得固定在臂膀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