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教皇终于下定决心干掉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切萨雷只要不太笨就能干掉他。
对付萨伏那洛拉的难题是他的布道中除了针对教皇的言论之外,其他内容都符合天主教的教义。但他最致命的一点是以“上帝的儿子”自居,鼓吹自己的“预言”。他曾经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倒台,并且预言“成真”了,因此在佛罗伦萨的人气高涨。
“应该跟他辩论,以教义击败他。”露克蕾莎说。
“比较难。”切萨雷沉吟,“他对教义的讲解不能算有问题,不然他也不能使得多明我会的教众推选他为领袖。”
对圣经不够了解的露克蕾莎在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匮乏。想了想,“总会有什么漏洞的。”
“我想过了,就从预言开始吧。”
露克蕾莎不解的看着他。
“他不是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逃跑吗?那就让他预言——”
“预言他自己怎么死吗?”
切萨雷不禁哈哈大笑,“那倒也不错。”
马基雅维利也笑了,“这也不错。”
*
“除你教籍”公告在佛罗伦萨掀起轩然大波!
首先是多明我会的反应,大多数多明我会教士有点无所适从,开除教籍可是一项很严重的命令!怎么说多明我会都只是教会中的一个支派,一个小团体,他们想都没想过公然违抗如此严重的裁决。
一部分多明我会教士立即动摇并且疏远了萨伏那洛拉。
佛罗伦萨执政团暗自拍手称快,不动声色静待事情发展。
民众们则迅速滑向梵蒂冈,不管怎么说,唯有梵蒂冈才是“正宗”。而且,听说要是萨伏那洛拉继续布道,教皇有可能将佛罗伦萨市民全都逐出教会呢!教皇也不是没用这一招制裁过佛罗伦萨,青年洛 伦佐·美第奇就曾经迎接过西斯笃教皇的震怒,以至于整个佛罗伦萨都被上帝“抛弃”了。
逐出教会对普通民众意味着不再有公开的弥撒,也不允许教士给新生儿洗礼,如此一来,那些孩子们就被迫成了“不信上帝的人”。这多可怕呀!
前往圣母百花大教堂望弥撒的群众大幅度下跌,改去别的教堂,很多人转而去隶属方济各会的圣十字教堂望弥撒。
望弥撒的教众少了,意味着教堂的收入少了,望弥撒的惯例是缴纳“彼得便士”,一名教众怎么也得给一个银币吧,富裕的教众给一枚弗罗林也是有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收入锐减,这下子可让多明我会教士们慌了。
*
露克蕾莎的行程从几天延长到一周。
这几天萨伏那洛拉也没闲着,他继续让他的黑袍纠察队走街串巷,收缴“世俗的浮华之物”,准备堆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的街道上焚烧。
这个仪式叫“焚烧虚荣”,自从萨伏那洛拉出头以来,基本每年都要搞一次,烧毁了大量艺术品、奢侈品、乐器、书籍、珠宝、装饰物等等,实在暴殄天物。
马基雅维利对这个仪式深恶痛绝,抱怨烧毁了许许多多的珍贵书籍。他想不通一个在教会里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一个教士怎么会忍心烧毁那些珍贵的书籍?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小说,绝大部分书籍都是政治、科学、历史、哲学典籍,马基雅维利也许不在乎艺术品,但一定会在乎那些价格昂贵、甚至会是孤本的典籍。
“佛罗伦萨人还没有开始痛恨他吗?”露克蕾莎也不很理解这一点,“我以为人们总是本能知道,享受才是奋斗的动力。”
马基雅维利忧郁的一笑,“这不好说,当你周围都是一些疯狂的事、疯狂的举止,你要是过于清醒,就会成了‘异类’。”
“你呢?你交出过什么浮华之物吗?”
马基雅维利好笑的抖了抖自己的外套,“您看看,我浑身上下朴素得不得了,我一点也不浮华。”他是马基雅维利家的长子,但父亲没能给他留下什么财产,在成为女公爵的机要秘书之前,他一直经济拮据。
萨伏那洛拉的档案散乱的放在办公桌上。知己知彼嘛,想要打败一个人,首先要研究透彻这个人。
萨伏那洛拉出生在费拉拉,这几年他居然成了费拉拉公爵的“挚友”,两人来往信件不断。卢多维科没有跑路之前,也曾经跟他信件来往不断。阿方索·埃斯特提过公爵父亲很信任萨伏那洛拉,但他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
露克蕾莎昨天已经写信给费拉拉公爵,请他派阿方索到佛罗伦萨来。另外又给阿方索·埃斯特单独写了信,要求他问问费拉拉公爵有关萨伏那洛拉的事情。
前天则写信回罗马,请列奥纳多·达·芬奇来一趟佛罗伦萨。
萨伏那洛拉很小就进了修道院,在修道院里一路混上来,接受了前辈的指导,接受了教育。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平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金钱,教会可以说掌握了绝大部分教育资源,就连露克蕾莎现在开办文法学校也要依附教会。
平民出身的萨伏那洛拉要不是进了修道院,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文盲农夫,或者小手工业者,做着最辛苦的工作,赚着最少的钱,整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还整什么“焚烧虚荣”呢?
他哪有那么高风亮节?如此高调的抨击波吉亚教皇、抨击腐败的梵蒂冈,当然也是为此博出位,博取“政治资本”,教会系统当然是讲资本的,洛伦佐·美第奇还活着的时候,他可绝对不会成为公爵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