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哪怕是蝙蝠侠,也要被这错综复杂的一系列假象给扰乱好久吧?
在稻草人最后一次拜访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带了个消息给他:
黑面具送了份大礼来,贵重得很,不好轻易拒绝。如果他们还是打算按照原计划行动、先一步窝里反把黑面具给做掉的话,那就千万不要收下这份礼物,最好给他原样退回去就行。
如果他昨晚没做那个梦的话,没准还真的会以为这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少女,就是黑面具那边送过来的礼物呢。
他之前还在蝙蝠侠手下当罗宾的时候,审美和大部分正常男人一样,觉得有胸有腰最好,略微年长一点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毕竟他那时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青头呢;而等到他在历经了无穷尽的折磨、最终被逼成了阿卡姆骑士之后,哪儿还有空去关心自己的审美问题,便也就一直把少年时期的审美延续到了现在,觉得那可能的确就是自己的审美了。
直到赫蒂ㆍ布朗的影像,先她本人一步出现在了阿卡姆骑士的梦里,他才恍然惊觉,好像他的审美压根就不是之前那回事儿,这种看起来温顺又无害。
但是意外有着自己想法的、漂亮又迟钝的好人家的姑娘,竟然意外地合他的口味。
而且自从他完全抛弃了自己的过去,成为阿卡姆骑士之后,「美梦」这个词便不知何时,悄然从他的夜晚中尽数退去了。
在睡觉的时候,他要么会做噩梦,梦里环绕着他的都是鲜血和小丑的尖声高笑‘要么就沉沉睡去,活像死了一遭一样,很久都没有做过如此平和的梦了。
他一开始完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梦见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小姑娘。
不过后来他看着看着也就想通了,梦见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也要比被噩梦缠身来得强吧?
其实在这个梦里,他也没能看见什么能让他牢记的东西。毕竟普通人的一生就是这么乏味可陈。
他就这样在梦境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她慢慢长大,上学,成年,离开家庭开始独自生活……
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正常流程,本应让人感到无比乏味的,然而他却看得目不转睛。
可是如果真的要让他把梦境再复述一遍的话,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记得在这个梦里,天特别的高,格外的蓝,漫天席卷的白云如纱如缕,梦里大片大片的绿草如茵,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头,只能见得无穷尽的绿浪在春风的吹拂下,漾成一片绿意的汪洋。
这就是天高地远。
他和过着这种普通日子的小姑娘之间的距离,就是这么天高地远。
既然如此,再做这种梦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他在这个平凡的梦里,的确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灵抚慰,可事已至此,难道还真的会有人愿意对他在现实中都施以援手么?
显然不可能。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这么做的,这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然而命运似乎真的要跟已经饱受磋磨的阿卡姆骑士开个善意的玩笑,真的要把曾经的二代罗宾在最绝望、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的祈祷尽数给他应验一样。
就在他准备养精蓄锐之后,前去杀掉黑面具的当口,有个明显是外人的呼吸声,陡然在他严防死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阿卡姆底层房间里,悄然响起来了。
还是那种之前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动静,蓦地就在他的房间里的
凭空出现……
不管这个人是谁,至少就从她能够「凭空出现」的这点来看,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畴了,就好像……
就好像她真的是被某种超越了科技的莫测力量,给直接运了过来似的。
而在让她打开了灯,看见了那张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别无二致的面容之后,电光火石之间,阿卡姆骑士便做了个决定:
他要把她留在这里。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的命运赐予的良机的话,他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光芒了。
只是赫蒂本人对这些曾经发生在阿卡姆骑士身上的、与她相关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想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把真话告诉他:“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里的。”
阿卡姆骑士把玩着她的一缕黑发,似乎没有接话的意思,赫蒂只好继续自说自话下去了:“我来自另一个哥谭。”
“你看,我没有恶意,也干扰不到你。既然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得想办法让自己赶紧回去。”
阿卡姆骑士的手陡然收紧了——
她的来处绝对不可能是哥谭。那个梦境过分单纯,又带着十二万分的美好。
而这些美德早就像是猛犸象和恐龙一样,八百万年前就在哥谭绝迹了。她怎么可能来自哥谭?
但是她说话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然而即便如此,他拉着赫蒂头发的力度却又维持得恰到好处,恰巧让赫蒂不会感觉过分疼痛的同时,又可以把她整个人都拉得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最好近到让她身上所有外界的光芒都要臣服于他的掌心,让她的羽翼被折断,从此只能呆在这里,成为他灰暗天日中的唯一一点亮色,让她以后再也无路可走,哪里都去不得,更不要想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管他是哥谭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呢。
赫蒂之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危机感陡然又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过这次,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有人敲响了阿卡姆骑士的房间门,而且一听就知道,又是位老熟人的声音:“「红头罩」,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我们得走了。”
阿卡姆骑士这才放开了对赫蒂的桎梏。赫蒂赶紧把自己的头发抢了回来,发现她又细又软的黑发已经被长时间的紧握弄得有些卷曲变形了。
等她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阿卡姆骑士已经从一旁的架子上拎起了自己的全套装备,那个用以掩饰身份的头盔已经扣在了他的头上,那双永远不会传达本人真正情绪的绿眼睛,正在从头盔尚未合拢的风镜缝隙里注视着她,半晌之后才开口:“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说完之后,他也没再管赫蒂的反应,径直走到房门前,刚拧了一下把手,紧缩的大门刚有了打开的迹象——
一根碧绿的藤蔓便把准了这个时机,精确无比地卡住了门框,然后顺便就把门给打开了,这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都要怀疑门外的家伙是不是走撬门入室的这条路的了。
如果没看见那条藤蔓的话,赫蒂的确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是一头红发,容貌美艳的毒藤女。她的指甲和嘴唇上都带着浓绿的色彩,对阿卡姆骑士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骑士,让我看看你藏了什么,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了。”
眼见着阿卡姆骑士并没有让开的意思,甚至还要从腰间掏枪了,毒藤女连忙补充道:“让我看看,我就是你的共犯了,还不要跟你一起保守你的小秘密?你可真固执!”
最后阿卡姆骑士还是没能拗得过毒藤女,把这位好奇心过剩的女罪犯给放了进来,言简意赅道:“看见了?那就走吧。如果你多说半个字出去,我就放火烧了你的植物园。”
毒藤女用她那双指甲翠绿的手捂着嘴,半真半假地笑了起来:“可真是吓人呀……好好好,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不过你这个人可真不怜香惜玉。”她看了看赫蒂脚下的地毯,又笑了起来:“怎么能把这个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放在你刚杀完人的房间里呢?”
赫蒂下意识就顺着毒藤女的目光往脚下一看——
柔软的长毛地毯已经浸透了血,每踩一脚都有半凝结的暗色血液从织物的缝隙中被挤出。
直到此刻,赫蒂才终于有了前所未有又无比真实的感触。
阿卡姆骑士不是她的杰森,毒藤女也不是她的帕米拉学姐。
她一定要尽快回去。
第46章 咚咚咚咚
毒藤女并不想过多地插手阿卡姆骑士的事,尤其是这种私事。
虽然原本正常状况之下的帕米拉还算个中规中矩的好人。然而在经受过了那场对她来说堪称毁灭性的植物实验之后,「正常」这两个字便从此与她绝缘了;
再加上后来,小丑女又拒绝了她伸出的援助之手,说是要永远地陪在小丑身边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从此便被彻底的摧毁了。
她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善心,只会视植物们为她的孩子、她最亲密最信任也最值得依赖的一切,自然不会有半点多余的心思,来分给这种一看就跟他们格格不入的小姑娘;
而且能出现在阿卡姆的底层的家伙。除了犯人之外,就只有可能是被从外面当做礼物带回来的、哪怕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普通人了。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去关心一个普通人的死活?
可是毒藤女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皱起了两道和她的红发一样色泽、鲜艳又热烈的眉,在自己混乱的大脑里细细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是阿卡姆骑士不会喜欢这种小姑娘吗?说不准。虽然他之前一直表现得对什么人都没有多余的兴趣。
但是这姑娘看起来又天真又乖巧,还软和得很,在跟他们格格不入的同时,这种迥异于他们的、过分明净澄澈的气质或许也会吸引人的吧?凡事都不能说得太过绝对。
是她为什么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害怕和惊慌的神色吗?
不太可能。在这小姑娘还被阿卡姆骑士挡在身后的房间里的时候,她的藤蔓就已经提前窥见过她的神色了,她的脸上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却又不是那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表现出的镇定,更像是被吓傻了、动弹不得也言语不能了。
这样解释的话完全说得过去,因为「没有神色」才是这些吓傻了的人才会有的正常神色。
毒藤女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她唯一的犯罪动机就是「植物的生命要比人的宝贵」。
所以她才会被从正常人的行列中剔除出去,来到这里和阿卡姆的疯子们为伍。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没能从这帮疯子们这里学到什么心机,至少她还没学会把自己的神色掩藏得滴水不漏,阿卡姆骑士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满腹疑问:“你觉得哪里不对?”
毒藤女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出来。”
“那就少乱想了。”阿卡姆骑士越过她,大步向前走去:“我有分寸。”
毒藤女:……得了吧,你要是知道「分寸」这个词怎么写,就不会转投我们的阵营了!
不过眼下还是黑吃黑吞并掉黑面具名下的资产比较紧要。如果他们这笔生意最后做成功了,那么原本在黑面具名下的那些资产就会全都是他们的了。
这年头什么都得花钱,最新的防护装备、最先进的科技产物和仪器、杀伤力巨大的军火……
随便拎出哪一样来都是不菲的开销,谁都不会嫌自己手上的钱太多。
于是毒藤女十分干脆地就把这点小问题给抛到了脑后:
反正小丑和小丑女都已经离开阿卡姆好久了。不管这对超级罪犯搭档现在在哪儿作妖,至少他们短期内是不会回到阿卡姆的;
这么算来,这小姑娘一个人在阿卡姆底层也逃不到哪里去,甚至还能因为她在骑士的房间里。
而比在现在的哥谭随便一个地方都来得安全呢。那不管有什么事,等他们都回阿卡姆了再解决,也完全来得及。
结果毒藤女万万没能想到的是,自己的疑问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解答。
甚至他们还没来得及再次回到阿卡姆疯人院呢,她就再一次见到了不久前刚刚见过的那个小姑娘。
只不过见到的不是真人,而是一张照片,还是黑白的那种,与她的年龄、姓名和国籍等基本信息一起,登载在报纸的寻人与讣告的页面。
说来话巧,双方火/拼之下激战不止,各有损伤,战况一时间胶着得不得了。
黑面具虽然在哥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但是如果真的要论打起来的实力的话,他这一方的战斗力可就不怎么能上得了台面了;
更别提正在和他战斗的,是已经联手了的稻草人、阿卡姆骑士和毒藤女等人,寻常人的战斗经验和作战能力再怎么高超,又如何能跟这些不要命的疯子相提并论呢?
于是在火/拼刚刚开始的时候,黑面具尚且可以凭借着他多年来攒下的身家和阿卡姆骑士的这一方抗衡;
但是时间一久,再怎么丰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么磋磨和耗费的,胜利的天平便渐渐倒向了阿卡姆骑士的那一方了。
黑面具一看自己大势已去,心知不好,便赶紧趁着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迅速逃离了战场,来到了一家他名下的书店里。
虽然黑面具名下的产业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名为Janus的化妆品公司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别的产业和生意,更不意味着他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那样、就连紧急逃亡的密道也全都要放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地方。
就好比这家并不起眼、放满了各种泛黄的旧书和陈年报纸的二手书
店,其实里面就藏着能够让他顺利从这里离开的一个密道。
眼下战势愈发吃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黑面具这边是肯定打不赢的。
于是他打算先改头换面从这家二手书店逃出去,再隐姓埋名一段时间:
如果顺利的话,就边休养生息边联系旧部,养精蓄锐,等待日后东山再起,如果不顺利的话……
他连想都没能在脑海里想完对自己日后的规划。因为就在他匆匆忙忙地换掉身上的衣服,想要把自己装成一个无辜的路人的时候,一把尚且带着因为发射了过多的子弹而依然灼热的枪,抵上了他的后腰。
黑面具瞳孔紧缩之下,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还是只想一味逃命的话,只怕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阿卡姆骑士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既然如此,还不如再拼下试试,万一他能抽空子把阿卡姆骑士给提前一步干掉呢?
于是两人就在这家书店里开打了起来,一开始还打得那叫一个势均力敌,有模有样的,然而在毒藤女操纵着她的植物们悄然加入战场了之后,本来还略显僵持的局面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阿卡姆骑士几个来回之下就占据了上风。
黑面具气急败坏地边打边退,在经过某个通过链条悬挂在空中的木质书柜的时候,灵机一动迅速开枪,「嘭嘭」地对着空中连开两枪,精确地把那些唯一能够把这个书柜固定在高空中的链条全部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