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月羞窘难当,藕臂羞怯地环住他的颈项,干脆将脸埋在他怀中,躲避旁人的目光。
真是的,他们半个月不见,一见就非要在大街上当众表演吗?
当尉迟膝抱着俞小月来到客栈的二楼时,桌上早就多摆了一副碗筷,而一直在二楼看好戏的男人,则笑咪咪地迎上这对新婚夫妇。
“滕哥,真是‘机喇草成名’啊!”少年笑着捉弄说。(满族歇后语,意指“宝物不在乎贵或贱”。)
尉迟滕当然明白少年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回话,只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心思全放在俞小月身上。
俞小月见到其他人似乎正在取笑他们,马上下意识地挣开尉迟滕,尉迟滕亦不想太勉强她,只得慢慢放她下来。
她站稳后,抬头望向在场的另一人,陡地诧异地说:“十……十一阿哥?”应该在皇宫中的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嫂子,别来无恙吧?”皇十一子永瑝,微微拱手笑说。
“奴婢不敢!”俞小月自然非常礼貌地施行宫中下人的礼仪,跪下请安。“十一阿哥吉祥。”
“这里是是宫外,况且你已是滕哥的妻子,皇阿玛亦已废除你包衣的身分,嫂子不必如此大礼。”永瑝身为皇子,自然将四龙堡的四位当家视为兄长,并尊重他们的夫人。
尉迟滕见她卑微地跪下,当下已沉下脸,迳自拉她起身。
“坐吧!”
俞小月看了看永瑝,仍不敢坐下。
她本来就是他们皇家的奴才,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在场的男子。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前主子啊!
永瑝瞄尉迟滕一眼,便笑着说:“宫里规矩多,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管着,不自在极了。但是宫外边就可以随心所欲,所以嫂子在此不用在乎什么规矩。”
永瑝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使俞小月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坐下来,同时偷觑了身旁的尉迟滕一眼,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而且脸色不佳。
他究竟怎么回事?
“快吃饭。”尉迟滕如第一天般,开始挟菜到她的碗中。
他不是存心要冷着脸的,只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就会闷。
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面对他的世界时,总表现得有如惊弓之鸟,仿佛他们彼此之间有天大的距离。
“你们有事谈的话,继续谈吧,不用理我的。”俞小月释怀地看着尉迟滕,柔柔地说。
原来他是跟十一阿哥在一起辨正事,难怪他几天都没回去。
“滕哥,关外又有战事了,不知道皇阿玛这次会不会叫你去前线?”永瑝果真没有理会俞小月的存在,跟尉迟滕重返之前的话题。
正沉默地努力吃饭的俞小月,听见这句话,心当即沉了一下。他……要到关外的战场吗?
以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事,也知道他不时会跟随军队上战场,可是当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现在……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心里那么不舒服,甚至是不舍?
“永瑝,这些事迟些再说吧!”尉迟滕制止少年正想滔滔不绝的话。他不想她这么快就听见这些事,让她胡思乱想。
“可是……”
“小月,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小月双眸疑惑地瞪着他,明白他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事情。
“好。”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不再多话。其实心里难过极了,却不想表现出来。
他要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吗?难道他们俩……仍未能交心?
尉迟滕带着俞小月回来四龙堡后,慌乱的女眷们终于安下心,也清楚感到两人之间那股张力。
他们的举止和神色,明明就揭露出彼此在意着对方,却表现得相敬如“冰”,让人不禁替这小俩口担心。
月光如流水般倾泄,洒在震龙院的庭院上,青石地板澄净通透,宛若一泓宁静的池水。
在新房内,尉迟滕和俞小月的影子,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青色,有点模糊,带点晕圈,静静地交会着。
俞小月一回来,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床躲在锦被中,合眼佯睡;而他,则坐在床边,看着那团鼓起的锦被。
他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脾气,但他一点都不生气。
他宁愿她对他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她要出虚假的表面功夫。
也不知在被中窝了多久,仍然清醒的俞小月忽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从被中露出小头颅,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尉迟滕。
“终于肯出来了?”他温暖的指腹触动她冰凉的脸颊。“闷在里头能呼吸吗?”
随着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充斥她鼻间;他难得且陌生的柔情,更使她差点就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