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这么多年,就一个章晋?”方爸爸疑惑不解。
“最应该练习谈情说爱的时候,我都在学习。现在,我都在工作,我也很无奈啊!”
二老互看了一眼,默默低头一阵子,只听见餐桌上筷子不小心敲到餐具的声音。
方汀的爸妈深知学习的重要性,他们就是第一代享受了高考红利的人,不用靠家庭的帮衬,就能凭着自己的力量闯出一方天地。
老方家没有重男轻女现象,除了方爸爸,方汀的几个姑姑也算是最早的一批大学生,他们的子女也和方汀一样,都是在家族长辈耳提面命下长大的。
方汀和章晋算是谈恋爱比较早的,其他几个同辈的兄弟姐妹,到现在都是母胎单身。
偏偏他们两家基因其实不错,方爸爸家这边都是气质尚佳,江妈妈这边都是气质上乘,甚至还出了江辰这样的个中翘楚。江辰去年倒是结婚了,可是这之前也是十年单身。
逢年过节坐在一起聊天,难免提到这个问题,不结婚没什么毛病,无非是个人选择,两家都是尊重孩子的开放派。可是完全不谈恋爱,像是没了七情六欲,终归是要体验一下亲密关系的不是?
老辈们唠叨得狠了,小辈们就用一句话总结陈词:最该谈情说爱的时候,都在学习。等到工作了才反应过来,之前有想法的都结婚了。除此之外,他们的工作都没太多社交机会。
“那你这个小伙子,是在哪里认识的?”江殊率先打破僵局。
“交友网站。”方汀平静地说。
“什么?靠谱吗?”方爸爸不知道现在这些小软件已经满天飞了。
“还行,上次咱们隔壁敬之的弟弟的姨妈家孩子就是在交友网站认识一个小孩,两个人相处得还不错。”
“章晋的姐姐?妈为什么你讲话这么复杂?”
“我寻思你都有新人了,不好再提这个名字。”
“没事。”方汀神采飞扬。
“你这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我发现小汀其实标准很高。”方爸爸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江殊的碗里。
“爸,你是不是外貌协会?长什么样子这么重要吗?”方汀很严肃地看着她爸,她担心‘树洞’长得不好看,不能先把她爸妈的标准提得太高。
江殊试探了一句。
“周正就行?”
“您说我江辰哥也是用的这个词。”
“端正?只要不是太看不过眼都行。我们对这个要求不高。”
方汀松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人品如何?性格如何?”
“您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妈只会问人工作是什么的,家里做什么的。”方汀讨好地对着爸爸笑。
“这当然是第一标准,跟你差不多大,不可能没工作吧?”
方汀心里咯噔一下,她还不知道‘树洞’多大了,只是感觉差不多大,毕竟都喜欢张国荣。
“您二老先别急,我再了解下,真有戏再说。”
毕竟,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方汀一边吃着饭,一边从头翻看他俩的聊天记录。
二老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第一次没有批评她吃着饭玩手机。
她在网络上查了一下网络奔现的注意事项,还在闺蜜处收到不少温馨贴士。
万一呢?
她翻了下手机,最近的节日是圣诞节。
她提前准备总是来得及。哎,手里的红烧肉突然就不香了。
碳水不能再吃了,必须戒糖。
方汀打开手机,看着自己下巴上那颗新冒出来的痘痘。
“我这么大了,怎么还会长痘啊!”
江殊和老公相视一笑。
喜欢的女人
许柏月刚翻完《洗冤录集》,就坐在一边啃鸡爪。她妈帮她把书从鸡爪堆里解救出来,就遭到她的严厉抗议。
“妈,你又剥夺我的乐趣。上次我看电视剧,你也是直接关掉。”
“哎哟,吃着饭,又是焦尸又是剥皮,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你问你哥行不行?”
母女俩一致把目光转向那个认真喝汤的人。在海边呆了两个月,许柏筠好像晒黑了一些,但是轮廓更凌冽了,显出一些俊逸的味道。
他冲着婶婶点点头:“我也不行。”
许柏月气急败坏,第一次当着方汀的面,他还装作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妈,你不用问他,他把我都删了!这绝对不是我哥!”
许柏筠无奈地求救婶婶。
“柏月,你怎么不依不饶的,你跟你哥能联系上不就行了嘛?你总让他下这么多软件干什么!”
“我手机已经是256G的了。”许柏筠在一旁补充。
“256G的手机,里面除了俱乐部APP、微信,一个音乐软件。点开这个叫许柏月的文件夹,这里面有几十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许妈妈扶着额头,拨弄着许柏筠的手机。
“我的手机真的太卡了,装不了这些,让他先试试啊!”
“你哥半年前才给你买的手机,怎么会卡?”许妈妈把鱼刺剔出来,夹了鱼肉给许柏筠。
“臭美,照片太多。”许柏筠简明扼要。
呵呵,是么?
许柏月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
“是呀!照片太多,删了删了!可惜了,我最近在学校拍了太多照片。”许柏月把照片点开,一张张划过去,“妈,你看,师生和谐的画面多么美好。”
许妈妈眼尖,马上就看见几张照片里有相同的一个人。
“这个女孩子气质蛮好。”许妈妈拿过手机,看着颇为赞许。
“这是我导师。漂亮吗?”许柏月拖长了尾音,很明显看到她哥的眉毛抖了抖。
“你老师这么年轻呀!”
“追她的人可多了呢!”许柏月扭过头,“妈,你不知道,我们有个本科学弟都给她写了告白信。”
许柏筠嗤笑一声。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小男生动力足,365天送早饭,谁挡得住?”
许柏筠斜睨了她一眼。
她不怕死,继续说:“总好过某人天天看着照片相思啊!”
“你的手机128G确实太小了,明天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许柏筠阴恻恻地开口。
“柏筠你别惯着她,把这个手机用到毕业,以后自己买。你哥哥赚钱多不容易。”
“妈,我哥才不在乎,他上个月还买了跑车。”
“那也是你哥哥出生入死换来的。”许妈妈拍拍柏月的头。
“哎,我还能占他多久便宜......”
“不过,这个女孩子,柏筠认识?”许妈妈举着手里的照片转向许柏筠。
“是我喜欢的女人。”
三个人吃完饭,许妈妈就把他俩赶到客厅看电视,她把碗丢进洗碗机,就进屋打电话去了。
许柏月瞅了一眼关紧的房门,用脚踢了踢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
“干嘛?”许柏筠眼睛都没睁,嘴里不满地嘟囔着。
“你要是困了就去房间睡,不困就来聊会儿。”
“说。”许柏筠往沙发里侧靠靠,睁开眼看她。
“你信不信,我妈绝对跟小阿姨告状去了。”许柏月爬过去,悄声说话。
“你非要提,我怎么说?”
“你这辈子没说过这种话啊!”
哦,也不是,有那么一次,不过少了两个字,但是不提为妙。许柏月及时转移话题,“小阿姨得多吃惊!”
“嗯。”
“那你怎么没行动啊?我都替你急,那个小学弟我已经帮你挡回去了,你放心。”许柏月拍拍胸脯,语气笃定。
许柏筠看着她笑出了声。
“慌什么?”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听说学校老师还有相亲会,和其他高校联合的。”
“她去了?”
“没,方老师确实是有点不爱社交,还有点冷酷。”
“是么?”
许柏筠想起昨天晚上方汀唱的那首五音不全的歌。
这种水平,不敢社交很正常。
“真的,之前校董的儿子追她,送了她999朵玫瑰。她直接就在大门口分发给进校的女生了,我也拿了一朵。校董的儿子脸都青了。”
这确实像她干得出来的事。
“你明天有解剖课?”
许柏月用一种不愧是我哥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每次闹着看剧、看书,不都是这个原因。”许柏筠拎开了她放在他胳膊上的爪子。
“我紧张,明天是系统解剖,我解剖了这么多小白鼠,可算遇到一个样本了,方老师让我做记录。”
“哦,加油。”许柏筠摸了摸她的头。
许柏月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这女人死因很蹊跷,等病理分析结果出来,我再跟你说。”
“柏筠,准备下到书房来找我。”许宗义回来了,进门就对他俩招招手。
“大魔王来了,你快去。”许柏月拿着手机溜回了房间。
“来了。”
许宗仁和许宗义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当年是一起从国企里辞职下海的,多年后又带着一笔资金杀回本市,许宗仁娶了许柏筠的妈妈,遂定居在这里。
许家就这么两个后辈,人丁单薄,许宗仁离婚后,年夜饭常常就4、5个人一起吃,许宗义早把柏筠当自己亲儿子了,许柏月又是学医的,横竖对经商没有兴趣,柏筠既然对许宗仁的那份行当不看好,他们也觉得不必让孩子趟浑水。
许宗义的企业,不论如何,也得有家里人接棒才放心。再说了,许柏筠当年是正儿八经的商科毕业,这些年做俱乐部,经营头脑也是看得见的,最合适不过,偏偏这小子油盐不进,怎么劝都不行。
许宗义坐在皮椅上,似有疲态。
“你爸爸上次给我打电话,说你明年还有两个比赛?”
许柏筠端了一杯茶给他:“叔,明年应该要回意大利去集训一段时间。”
“刚好去看看你妈妈。”
“嗯。”
“柏筠,你的这个爱好,我一直是支持的。”许宗义望着他,眼眶已经有些凹陷。
“我知道。”
没有一家人强大的资金支持,他不可能走到今天。他从小5岁就开始有计划地练习卡丁车,直到9岁拿了卡丁车小组冠军,10岁那一年全扫年度冠军。最终从F3锦标赛脱颖而出。
这么多年,不是全凭一腔热血。
“我和你爸爸,终归会老。许柏月这边,她将来会工作赚钱,我帮她托个底。许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叔叔,不是我执拗,俱乐部和公司是两回事,我也没法兼顾。”
“职业经理人我也会请,但是不能让董事会里全是外人,许柏月拿着这么高的份额,又没有决策的本事。你爸爸那一份,最后也是你的。”
许柏筠望着他,言辞恳切:“叔叔,我其实比许柏月还没有大出息,您跟我爸,这么多年,都累成什么样了?剩下的日子,不如好好休养,我真的觉得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许宗义摇摇头:“你还是放不下赛车。你爸爸担心你的安全。”
“不是的,我也不能一直比赛不是?”
“你再考虑考虑。”
许宗义挥挥手,他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帮叔叔关上房门。
其实他这两年已经有意识地减少比赛了,重心逐渐转移到俱乐部上,只是还下不了决心。
“对了,那姑娘追到没有?”许宗义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没呢!”
“你爸当时追你妈都没这么费劲!”
“叔叔,这不一样。”许柏筠一脸淡然。
小艾琳
二号解剖室,雪白的白瓷墙壁,84消毒水混合着尸体特有的气息,冰冷的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女尸。
方汀三人庄重地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为死者默哀。
公安部呈上来的死因报告显示是高坠死亡,体表检查显示面部,胸脯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是符合高坠的。
许柏月第一次做司法鉴定。刘力比她大一届,经验稍微丰富一些,他负责采样。
许柏月之前已经了解了案情和流程,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真实地看到死者面部时,第一时间就抑制不住呕吐了出来,方汀带她出了解剖室,在室外帮她舒缓情绪。
她告诉许柏月,第一次接触完整尸体,这是正常反应,慢慢就会适应的。但是不要强行逼迫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就下次再来。
方汀先进了解剖室,留她一个人在外面。等了5分钟,她果然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