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晚安。”
周三晚上十一点多,沈堰东下了飞机,到了出口,一边走一边找,却没在接机的人群中看到那个说要来接他的年轻姑娘,于是打电话过去,说:“我到了,你人呢?”
她道:“三点钟方向。”
沈堰东下意识看了过去,三点钟方向站了好几个接机人,他没看到她,于是走近去找,还是没看到,正要再问,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搭在了他肩上,轻声道:“这呢。”
沈堰东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熟悉。好像是高中的什么时候,一个女孩约他到公园去,他站在入口处等她,她也是从后面过来,把手放在了他肩上。隔着十几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他始终记得那天她的手放到他肩上的那种触觉。
他回头去看。
她笑盈盈道:“沈医生视力不行啊,这么大的一个人都看不见。”
她还穿着他的毛衣和牛仔裤,裤脚挽了很多重,他认真的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偷穿别人衣服?”
她顺其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我最近比较喜欢BF风,试试看嘛。”
他问:“你穿了,我穿什么?”
她理所当然:“你穿我的呀,GF风。”
沈堰东:“......”
到了站外,俩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温度有点低,她穿得少,有点冷,就架起他的胳膊,让他搂住自己。
沈堰东低眼看她。
她整个人都偎在他怀里,见他似乎对她的占便宜行为有异议,委屈巴巴道:“冷。”
沈堰东的手臂从她肩上滑下去落在她腰间,然后往里收了收,问:“这样还冷吗?”
章柠顺势折过去,扒开他外套的拉链,把脸埋在了他胸膛里。
他身上的温度比她想象中要高,终于叫她觉得不是凛冽的石头,而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她轻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出租车滑过来,俩人上了车,她伏在他腿上,这一时的感觉竟然不想说话,只是跟着出租车司机听起了侯宝林的相声。一直快到她家时,她才小声道:“今晚别走了,成吗?”
沈堰东把手搭在她的背上,轻声道:“明天有两台比较复杂的手术,顺利的话都得到半夜了,要是出点意外,就没时间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怕是会倒在手术室。”
她晃了晃他的腿,不满道:“我家到医院和你家到医院的距离都差不多,你何必要从我家跑到你家,再从你家到医院呢?节省点时间养精蓄锐不好吗?”
他还是摇头:“周六吧,我周五晚上值夜班,周六早上交了班应该就没事了,来你这补个觉。”
周四早上,沈堰东到了医院,在等电梯时碰到了牟森。
牟森是他大学同学,俩人都在神外,只不过侧重方向不同。牟森问他出差的情况,沈堰东简单跟他聊了两句。他点点头,忽然又道:“我前天下午在急诊碰到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沈堰东看着他。
他道:“你前女友。”
沈堰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叹息:“她妈妈被救护车拉来的,是颅内前交通动脉瘤破裂,蛛网膜下腔出血五级,魏主任说生命体征不稳,不能做手术。我一听,赶紧给我们家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来看,也说不适合做手术,现在只能用机器维持生命体征,等手术机会。”
沈堰东点了点头。
他又道:“我昨天下班去看,她和她家人就轮流在ICU门口守着。我想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看见她老公,就顺嘴问了一下,她说她离婚了。”
沈堰东仍没说话。
牟森道:“你抽空去看看吧,你们俩谈了那么久,他们到了医院,你就是亲人。”
沈堰东早上查完房,就跟马教授进手术室。
两台大型听神经瘤手术,一直做到凌晨才从手术室出来。
出来后歇了一会儿,又去病房看了一圈,补了补病历,想起早上牟森的话,去了ICU那边。
深夜的ICU门口哭成一片,大概是又有人抢救无效,去世了。
而巨大的落地窗外,明星闪耀,城市灯火通明,永不疲倦。
一窗之隔,两个世界。
夏荔远远认出他来,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他还没走近,她的眼圈就红了。
她爸爸夏思广跟着看了过去。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银行高管在医院奔波了两天两夜后,已经憔悴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