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雷——李大发
时间:2022-04-25 06:56:50

  徐炳辉转身看着窗外的五角枫树,低声说道:“不要和任何人说咱们的关系,这样才能长久。”
  “我明白。”
  门外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接着秘书辛迪推开虚掩的房门。
  “徐总,杜永邦先生找您。”辛迪毕恭毕敬地说道。
  杜永邦就是杜芃的叔叔邦叔,徐炳辉皱起眉头,问道:“他在哪里?”
  “在您办公室,他说和您约好了。”辛迪回答道。
  这个老流氓,越来越嚣张了。徐炳辉点点头,对辛迪说道:“你先陪余经理熟悉下情况,今天一天你就陪她吧。”
  “好的。”辛迪走到余诗诗身边,乖巧地朝她微笑致意。
  徐炳辉来到办公室,看到邦叔正坐在沙发上吃车厘子,茶几上已经有一大堆车厘子的籽儿。
  “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徐炳辉冷冷道。
  “没事,平时没得吃。”邦叔猥琐地笑道,像一只潜入米仓的老鼠。
  “找我什么事?”徐炳辉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你以后不要骗我秘书,你什么时候和我约……”
  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邦叔从一个黑色垃圾袋里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黄色的东西,那是一件救生衣。
  徐炳辉看着吴小莉笨手笨脚地把救生衣往儿子身上套,于是过去从吴小莉手里接过救生衣,打开卡扣,托着儿子细小的手臂穿过去,然后合上卡扣。
  儿子摸着薄薄的救生衣,问他:“这么薄怎么救命啊?救生圈那么大呢。”
  “你看到这个了吗?”徐炳辉指着肩膀上的拉环说道,“你把这个拉开,救生衣一下就变大了。变这么大!这么大!”
  儿子笑了起来,用手指拽拉环,被徐炳辉阻止。
  “这个不能拽,救命的时候才能拽。”
  儿子立刻松开手,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是爸爸给穿的,所以他睡觉的时候都没脱。
  徐炳辉看着救生衣,过了良久才问道:“孩子呢?”
  “我亲手埋的。”邦叔眼睛里猥琐的目光已经消失,他阴沉地说道,“你不会还妄想那孩子还活着吧?”
  徐炳辉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你说吧,你要干什么?”
  “我听说现在有把骨头也能验出DNA,是吗?”邦叔问道。
  “对。”徐炳辉说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了,直接说你要干什么吧。”
  “一命换一命。”邦叔说道,“我那个瞎眼侄子,你帮我把他送走。”
  “送走?”徐炳辉无奈地笑了,“我又不是杀手。”
  “对,所以我要找你。”邦叔说道,“如果他一看就是被杀的,那警察一定会调查,我岂不是也要跟着完蛋了。就算警察查不到我,我一时半会也拿不到钱。”
  “这种事我干不了。”徐炳辉摇头道。
  “怎么可能!你连亲儿子都下得去手!”邦叔冷笑着说,“我都记得,你儿子在码头上爸爸爸爸叫的多好听,结果三天后孩子的尸体漂到岸上。徐总,你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让我捞着你儿子,替你料理了后事,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你早进去了,还能有今天吗?哈哈哈!徐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花大钱把瞎眼送到你这儿来吗?就因为我知道你是个狠人啊。”
  徐炳辉没有说话,如果他有刀,他真想一刀捅死这个无赖。
  “你去举报我吧。”徐炳辉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有罪,让法律审判我,我也不会替你做这种坏事。更不会让你再抓住我一个把柄。”
  邦叔转了转眼珠说道:“原来徐总担心的是这个啊。那好,你帮我送走我那个瞎眼侄子,我告诉你你儿子埋在哪儿,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再说了,我真继承了瞎眼的财产,那也算有钱人了,我还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和你对着干吗?到时候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有恒产才讲信用,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你拿个破救生衣就想唬我替你杀人,太便宜了吧。”徐炳辉冷冷道,“你带我找到孩子的尸体,我给你一百万,就算是酬谢你安葬了那个孩子。一百万不少了,做人不要太贪。”
  邦叔拍案而起,怒道:“你觉得我是来要饭的吗!我告诉你,杜芃就是我命里该有的财。这笔财我必须拿到!你要想救他也行,他爸妈给他留了两套房,六百万保险金,还有一百万存款,加在一起两千万。你现在拍给我两千万,我扭头就走,绝不废话。”
  徐炳辉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也嫌贵,是吧,那就别他妈装善人。你就好好琢磨琢磨,一边是个贱命一条的瞎子,一边是你和你的家庭,二选一。”邦叔威胁道,“我没和你开玩笑,你也别想糊弄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要是不想让我把孩子那把骨头交给警察,就趁早想好怎么对付我那个宝贝侄子。”
  说完这番话,邦叔朝外走去,走到门口,他转身威胁道:“明天这个点儿我还来,你最好在这儿。”
  马烁一上午都在和实习警员一起调查靳巍那辆黑色金杯面包车的行迹,一直忙到中午,终于把时间点推回到周六晚上,和周五同一个的桥洞,几乎相同的移动轨迹。
  但问题是,他们没有找到靳巍丢弃作案工具和洗车的线索。靳巍开着金杯车从桥洞出来后就径直回到家,把车停到路边停车位。周日和周一都没有动车,周二晚上开车到凯宾斯基,然后回科技大厦加班。
  他回到科技大厦的时候,地下停车场的洗车店早就关门了。而且他立刻就上楼了,根本没有洗车的时间。他返家的路线全程监控覆盖,没有任何停留,一路开回家,停在路边车位上。
  “周一下午您和武队找完他以后,这辆车一直没有动静。”实习警员指着监控画面说道,“直到周二晚上靳巍驾车去凯宾斯基,回来后车子也没再动过。监控拍的很清楚,我们几个都仔细看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接下来大家都陷入沉默,三个实习警员看着马烁,马烁看着屏幕。靳巍的行程就像在一张白纸上画一个圆,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哥,会不会是我们哪里搞错了?”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问道。
  “他就想让我们觉得自己搞错了。”马烁忽然笑起来,一种久违的兴奋感回来了,“出发,跟我出外勤!”
  “去哪儿?”
  “回头我得亲自感谢靳巍,谢谢他帮咱们排除了其他的可能性。”马烁难得开起了玩笑,借用了一句福尔摩斯的名言,“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也肯定是真相了。”
 
 
第32章 
  两辆警车冲进科技大厦地下停车场,绕遍了停车场的每条车道,从B2层转到B3层,再转到B4层。半小时后,他们在B4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辆挂着晋B号牌的黑色金杯面包车。
  面包车上贴着深色车膜,手电光都照不透。
  “这个车……”物业经理紧张地擦了下汗,看着手机念道,“这个车办的是长期停车证,已经停了……嗯……半年多了。”
  马烁看向属地派出所的民警,对方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车主叫什么?”马烁问道。
  “车主……登记的叫窦勇。”物业经理回答道。
  马烁点点头,看来他找对了。
  “找个开锁师傅,把车打开吧。”马烁说道。
  物业经理忙不迭点头,让手下立刻找一个开锁师傅过来。派出所民警把物业经理叫到一边,质问他是怎么落实排查清理长期车辆的。事已至此,物业经理也只好点头哈腰打马虎眼。
  民警没有办法,把马烁请到一边。他还没有开口,马烁就说道:“我们就是来查案的,如果车里没有实在说不过去的东西,我们不会找你麻烦。”
  “实在说不过去的东西。”民警问道,“你指的是……”
  “比如车里有个死人。”
  民警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脸色更难看了。
  “真会这么严重吗?”民警声音发颤地问道。
  正说着话远处响起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声,接着一辆大众捷达轿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到警车旁边。穿着西装的物业工作人员带着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开锁师傅走过来。
  马烁把胶皮手套递给开锁师傅,告诉他尽量不要碰车门,只要打开车锁就立刻退开。师傅看起来也是见过世面的,点点头,默默戴上手套和头灯,走到金杯车的侧滑门旁边,蹲下,打开头灯,双手各拿着一个探针似的东西捅进锁眼。
  咔哒一声,师傅关掉头灯,站起身退到一旁,朝马烁点头示意。
  马烁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金杯车旁边,缓缓拉开车门,一股浓郁的机油味道飘了出来。他精神一振,顺着手电光看去,头盔和外卖员制服,还有固定在滑轨上的摩托车,地胶上都是干了的泥土。
  马烁把身体探进车里,借着手电光检视车厢,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黑箱子。他放开手刹,几个人一起把车推出停车位。马烁打开尾门,把黑箱子拿出来,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架小型无人机。
  原来靳巍并没有洗车,他是换了一辆车。
  半小时后支队技术科的人赶到现场,支好工作台和探照灯,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拍照、封存、装箱。
  马烁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遍上周六晚上陈桂芳家电梯里的视频,这才恍然大悟,外卖背包不见了。
  外卖背包里肯定有作案工具,马烁心里凉了半截,难道靳巍已经把背包处理掉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因为他想起靳巍从乘坐电梯下来到金杯车驶出停车场的间隔只有几分钟。这里是B4层,靳巍没有时间步行把背包扔到大厦外面,要么装车带走,要么就还在这里。
  从大厦出口到靳巍家的街道全覆盖了监控,靳巍并没有停车扔背包,而车里也没有发现背包,所以背包就一定还在这里。
  马烁环顾四周,说道:“有个外卖背包在这附近,大家去找找看。”接着他对物业经理说道,“去问下这两天有没有人捡到一个外卖背包。”
  众人四散搜索,马烁沿着墙边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敲打的墙体,声音忽然从“啪啪”变成了“嘭嘭”。
  这是一扇和墙体涂成一色的暗门,旁边墙上装着一个门禁读卡器。马烁拽了拽门,没有拽开。
  物业经理跑过来,一边刷卡一边说道:“这是我们机电设备房,平时都是锁着门的,也有人定期巡查,不会有问题。”
  物业经理刷卡打开门,前面是一条两米宽的过道,地面铺着绝缘地板。
  “您小心。”物业经理指着挡在门前的防鼠板。
  两人迈过防鼠板,过道左侧墙上有一道门,门上粘着个文件袋,袋子里是巡逻记录。马烁拿起记录一看,已经写到三个月以后了。
  物业经理尴尬地刷卡打开门,马烁走进明亮的设备房,里面有五排两米多高的电柜,就像图书馆的书架一样,空气中飘荡着“嗡嗡”的风扇声音。
  马烁走到最里面那排电柜前,转身看去,远处墙角的地板上放着一个红黄配色的外卖背包。
  技术科的人在外卖背包里发现夹层,夹层里藏着注射器和注射液,这些注射液被存放在特制的密封箱里。
  马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武桐,武桐很快给他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他感觉胸口攒着一团东西,眼睛甚至都有点肿胀。他太久没有体会到成就感了。
  没过一会,武桐打电话过来,问他和焦闯是不是在一起。
  “没有。”马烁回答道。
  今天上午焦闯就没来上班,也没和他到招呼。他给焦闯打了几个电话,都转到了秘书台。好在武桐给他配备了实习警员,才没有耽误办案。
  “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去哪了?”武桐问道。
  马烁想起昨天晚上焦闯和妹子聊天时说到去酒吧“奔现”,但不确定要不要和武桐实话实说。
  他犹豫的这几秒钟被武桐察觉到了,武桐说道:“这么说吧。刚才支队过来检查,看到他早上没打考勤,打电话也找不着,就问我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出任务去了。”
  “噢。”马烁点点头,心中起疑,支队好端端查什么考勤。
  “一会支队的人给你打电话问他人在不在。”武桐顿了顿说道,“你想好怎么回答就行了。”
  “我怎么回答?”马烁直接问道。
  虽然刑警的考勤在实际操作中非常灵活,但作为纪律部队,考勤还是最重要的基本纪律之一,一旦发现旷工必定严肃处理。所以如果他不替焦闯隐瞒,这件事甚至可能影响到队里。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武桐说道,“你不用考虑这件事对队里的影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再说他不是第一次了,我刚来这边一周,他就缺勤两天。而且我刚找他谈完就又无故缺勤,还找不到人。他以前也总这样吗?”
  “好的,我知道了。”马烁回答道,他想起焦闯做出的种种事情,也不愿替他解释。
  “现场处理得怎么样了?”武桐换了个话题。
  “地库有限高,拖车下不来,技术科正在商量是怎么把车拖到地面,还是直接开走。”马烁说道,“注射液已经拿回去化验了。”
  “你盯住他们,不要污染证据。”武桐说道,“我现在去申请拘留证,今天晚上开始审靳巍吧。”
  “好。”马烁犹豫了一下。
  “你是有什么安排吗?”武桐问道。
  “没有。”
  最终技术科的人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证据,决定不进入金杯的驾驶室,直接用硬连接的方式把它拖出地下停车场,然后再上拖车。
  马烁押着车到了支队,有些人听说东部队破了个大案子,纷纷过来围观。三个实习警员得意洋洋地围在马烁身旁,已经把他当成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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