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她深呼出一口气,看一眼电影的大屏幕,试图从公主与平民的爱情里找寻一点勇气。
电影情节已经进展到了布利将安妮带回了家,他收留了她,不知情的公主请求他为她解开衬衣,他替她拿开温莎结,喝了杯酒压下心潮,她很是不解,对着他解开衣裳的三个纽扣,继续吟她那首最爱的诗:“山林仙女从阿克伦罗斯伦安山,皑皑白雪里升起。”
--以前看的时候不知道公主原来这么主动的,今天再看一遍,白银心间澎湃,看这进展,可是公主比较像流氓呢。
她今晚也打算当一回流氓了,呵,恰好她今天穿的也是衬衣,需要解十几个扣子的衬衣,啧。
白银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韩维止的座位,她紧挨着他坐下,刻意的没有坐在他对面,刚剪的刘海垂下刻意遮住半边脸颊,只留若影若线的半边侧脸给他。
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韩维止有认人困难症,他一定无法把自己认出来。
尤其她今日换了个新发型,还染成了如此特立独行的粉红色。
她坐下后靠近他,一只手轻托着半边下颌,轻轻的扬起脸,月色将她的面容勾勒得很流畅,她的脖子很细长,尤其这样的姿势坐着的时候,她很是具有女性的魅力,但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里,眼睛里有飘忽不定的光在闪烁,让人捉摸不透。
她轻轻的朝他虚挥了挥手说:“嗨~~”
像一个在酒吧里前来搭讪的陌生女子,他们宛如初次相逢,像所有电影里午夜艳遇的开头,陌生的激动到灵魂的相触动。
当然,这只是白银最初的构想。
艳遇相逢需要相似的两个灵魂,但很明显,他们之间毫无默契,一开始就遭遇滑铁卢。
白银怀疑韩先生可能是天生的没有浪漫细胞,想起陆启颜为什么要拍到他偷情的证据,那一定就是想陷他于不义,他做男人做到这份上,在某种程度上来看,的确有些失败的,怪不得他要一个人喝酒。
面对白银的搭讪,他目光冷冽如同冬日一抹寒冰,“走开,我不一夜情。”
白银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说的不对,是因为他说的正中下怀,她欲盖弥彰看着别处:“我也不一夜情。我们真是绝配,今晚的电影真好看,其实今天是我生日。好可惜没人和我一起过生日,因为我今晚刚好失恋了。”
白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完全不需要草稿,她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有些人真的天生有说谎话的能力吧。她为了得到他的同情,还给自己编了一个失恋的遭遇。
也许是因为同情她失恋了,韩维止眼睛斜睨了她一眼,他已有醉意,白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应该不止喝半瓶红酒这么简单。
他抬手叫来服务员时,她观察了他的手腕,除了一个江诗丹顿,每一个手指都是光秃秃的,他的手指长得也不错,干燥粗长,很难想象戴戒指的样子。
服务员走来时顺便送来了一个酒杯,说了一句:“韩先生,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不需要。”他嘴上这样说,却示意她餐盘上的冰淇淋留下。
服务员小姐没有和他说,这是其他桌位的客人要的,走时她把餐盘上的玫瑰花也留下。反正都是要重新跑一趟的。
就这样,白银得到了他用手招来的一杯冰淇淋,以及一朵不知道属于谁的玫瑰花。
这是韩维止送给她的第一支玫瑰花,后来韩维止忘记了这回事,但她一直记得。
她双腿交叠着坐在木藤椅子上,咬一口冰淇淋含在嘴中,时不时看一眼电影,觉得滋味美妙极了,她已经看不到电影在演什么了,这一刻只觉得心潮澎湃,不是为了电影里美丽的公主和温柔的布利,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自己,因为一场奇怪的因缘巧合,她可以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这里吃一记冰淇淋,她身旁的男士显然有些醉意分不清她是谁,但是他在得知自己失恋后,很大方的请她吃一桶冰淇淋,并送她一支玫瑰花。
她看着他英俊侧脸时,忽然有一些不甘,心想要是自己早就认识他就好了,不是因为陆启颜,不是因为五百万,如果她只是这样平常与他相遇就好了,那结局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她看着他幽深的瞳孔,在寂寂黑夜发出光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这是真心话。
他回答得也挺真诚的,尽管带了一丝醉意:“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她看着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发挥的问题,于是说:“是我认识你的纪念日啊。”
他仿佛没有听见,嗓音低沉:“是我叔叔的忌日。”说完他挺恶作剧的看她一眼。“我叔叔的灵魂让你来认识我?你是女鬼?干嘛染这样的头发?”
白银被他这话给雷到了,但也因此,愈发确定他醉了。
他挺直的后背往椅子上一靠,醉眼迷离的等待她下一句话。
这个时候的韩维止,是无害的,性感的,也不刻薄的,偶尔讲一句刻薄话也像是在逗她与她开玩笑。
白银愈发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她想拉近与他的距离,但是人太多,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是醉酒的姿态,她不知道如何下手。
闲聊似的,她端起他的那个酒瓶,喝他杯里的半杯酒说:“死了挺好的,有些人死了就是解脱。”
他挺意外的看她,注视了足足十几秒后,没发现她在喝他的酒,只是有些黯然的垂下了自己的脑袋,仿佛一个倔强的小孩在这一霎忽然被戳中了心事:“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银看着他说是。
韩维止仿佛没听她说什么,垂下的高贵头颅之下,她看到他滴下的眼泪,砸落在他无比好看交握着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