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他,身为罪魁祸首的他。
程崎注意到她视线,跟着直视过来,他没有说话,脸上挂着的,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模样。
倪清不再看他,脸埋着,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此刻她的眼圈发胀,鼻子酸的想哭。与此同时,她又不想在这个众目睽睽的时刻哭出来,太丢脸了。
不可以哭,她对自己说,不许哭!
可是,可是眼泪不听话呀,最终,她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
好久后,她听见教官在程崎耳边低声道,“你怎么回事,快把人扶起来啊。”
他只是低眸,冷冷看她一眼,没有照做,“不要。”
程崎没有扶她。
疼痛后知后觉的从下肢袭上全身。
倪清捏着草地的手指发抖,她紧咬着牙关,牵扯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旁边的人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一言不合,这俩人就撕扒起来。
只有程崎漆黑的眸子里写满笃定,她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发作的。
他太了解她了。
她总是这样,无论什么苦,能咽的,不能咽的,统统糅杂在一起,塞进肚子,只有忍到极致,忍无可忍之时,才会一次性爆发出来。
而那个爆发的时刻显然不是现在,因为……当丢脸占据上风,愤怒,便没了棱角。
*** ***
唇上的血色悉数褪尽,惨若一张白纸,倪清一瘸一拐回到宿舍,踟蹰在门前,思考措辞。
她该如何向她们解释:衣服上的泥泞、手背上的红肿,和脸上的哭痕呢?
……伤脑筋。
有时候命运之神就是这样,全然不给人准备的机会以及伤脑筋的时间,便把人推向不知所措的境地,秒针在表上转了一圈,倏忽间,宿舍门从里面被打开。
天生敏感的少女自然一眼看出,她刚哭过。
周韵仪愣了愣神,上下看她一圈,开口,“……你,怎么了?”
周韵仪拿着保温杯,看起来要去接热水。看见倪清时,保温杯在手心振了两下,看得出,她被倪清落魄的模样吓得不轻。
“没什么事。”倪清回以微笑,侧身走进去,“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没人相信她的话,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在哪摔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听见二人谈话的声音,冯星伊和陆依也回头看她。
灯下,她的嘴唇显现出一种病态的淡粉色,纤长的睫毛轻颤着,闭合,又睁开,病怏怏的。
冯星伊坐在书桌前面,笔记本上打字的手停下,转脸,眼睛定在倪清身上,“啊,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啊?衣服都脏了。”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出于鄙夷还是担心。
“没关系,不严重的,”倪清走过她,从衣柜里随手抓了件衣服,转身进了独卫,“我先去换身衣服。”
“好。”独卫外面,打字声重现,冯星伊继续说,“欸你不是去帮辅导员的忙吗?在哪摔的?也太不小心了。”
“你别说她了,她也不想摔的啊。‘陆依看了冯星伊一眼。
独卫里面,倪清脱下脏衣服,放进脏衣篓里,倒入几滴洗衣液,泡在水里。
她洗洗手,在棉巾上擦干净,换上新衣服,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分钟后,倪清打开独卫的门,匆匆下楼。
身后,周韵仪在喊,“你去哪儿?”
“……医务室。”
她莫名有种预感,倪清身上有大事要发生。
军训结束是晚上八点,程崎的宿舍楼下。
长长的黑发垂及腰线,女人站在漫天纷飞的樱花树下,背手,垂头,百无聊赖踢着地上的石子,他一眼便看到了她。她换了身干净的棉质连衣裙。
一刻的怔松,程崎继续和室友往前走,经过她的时候,面无表情,就像眼前蒙上了灰布,看不见她,哪怕她叫了他的名字。
“程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