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桃想起这些,其实有些懵懵的,里面很多用词,她都不懂,只能让自己囫囵吞枣记下来,她知道自己梦到的那个纪录片里包括着很多有用的。
自己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出身,要是不努力想办法,真就是纪录片里最后那样的结局了,而唯一能让自己改变一切的,可能就是这个梦了。
正走着,孟士萱突然想到:“你知道饭盒放哪儿吗?”
乌桃摇头:“放哪儿啊?”
孟士萱:“走,我先带你去食堂。”
于是孟士萱带着乌桃从教室左边一条小道过去,经过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木门,便到了后院,后院不大,靠墙角一棵梨树,青砖墁地,后院走到头是一排小平房,不少学生挤在小平房前,争着把自己的网兜放在房门口一个大箩筐里。
大多数是用网兜,网兜里面是饭盒,饭盒里装着当天吃的菜,一早送过来,中午食堂给热好了,大家就去取。
乌桃也将自己的网兜拿出来,放进去。
孟士萱又叮嘱乌桃要早点来:“来晚了,万一有些熊孩子,他就装傻,把咱们好的拿走了,吃光了,回头拍拍肚皮说对不起我拿错了要不你吃我的吧,那才叫讨厌呢!”
乌桃听着这话,看起来孟士萱遇到过这种事,不过她觉得她不至于遇上,她就带窝窝头和白薯,顶多是配几根咸菜,谁会看得上她的盒饭啊。
放好了饭盒,回到教室,差不多要上课了,第一节 照例是语文课,又要学新的生字了,乌桃拿出来几页黄纸,这是她打算当草稿纸的,一边听讲,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字,又拼命地认字。
也许是她昨天已经试着读过几遍的关系,今天老师讲的时候,有些东西她竟然大致能对上了,当然依然很模糊就是了。
上课时候老师提问问题,大家都举手,不过她没敢举手,就算猜到了大致是什么,也不敢举,毕竟初来乍到,没彻底搞明白,不敢闹笑话。
下了课后,同学叽叽喳喳的,她就赶紧拿着课本看,有不懂的就问问孟士萱,孟士萱大部分都还可以,有时候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等会咱问老师!”
这就没法了,乌桃想着等下次遇到问老师吧。
课间几个同学不知怎么说起乌桃来,就问起班长李镜元今天乌桃被检查卫生的事,李镜元看了眼乌桃,说:“说是洗了,既然洗了,当然不会被记下。”
大家纳闷,都围过来看乌桃的手,乌桃其实不太想看,但是缩着也不是事,心一横,便给大家看。
一看到乌桃的手,很多同学发出惊讶的抽气声,大多数是心疼,有的甚至说家里有药,可以给乌桃拿来:“你抹了药就好了。”
乌桃本来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听同学这么说,她便心里暖暖的。
她开始意识到,同学们的围观和好奇,也只是围观和好奇,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是好心。
这时候,旁边的王云德突然问李镜元:“李镜元,你爸不是摇煤球的吗,他不裂手吗?”
王云德这一说,不少同学都好奇地看过去。
李镜元便涨红了脸:“我爸是摇煤球,用手摇,又不用摸,再说他那是正经工作,这不一样!”
他大声地强调着,孩子们却仿佛没听进去,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乌桃便感觉,李镜元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凶。
她只好当做没看到,微微低下头。
课间很快就结束了,重新上课了,上课是算术课,乌桃翻开课本,根本看不懂字,不过好在算术老师会念题目。
算术题前面也都是先讲讲毛主席语录,大家一起大声念了“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之后算术老师才开始念题目:“在万恶的旧社会,土地大多数被地主、富农霸占着,广大的贫苦农民没有土地……”
最后终于道:“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第一天割了十四捆草,第二天割了八捆草,第三天割了九捆草,问这位社员一共割了多少捆草?”
算术老师讲完了,下面传来几声闷笑,老师便让一个同学回答,同学不会,吭哧一番说三十捆。
算术老师让他站着,看了看,叫起来乌桃旁边的程文超回答。
程文超大声说:“报告老师,这位社员第一天割草十四捆,第二天八捆,第三天九捆,我们可以看出他在偷懒!我们要和懒惰做斗争,不能偷懒!每天能割十四捆草,就不能割八捆,割九捆也不行!”
老师沉默地看着程文超,点了点头,示意程文超坐下。
之后,算术老师目光扫过同学们,大多数躲避着老师的目光,最后,老师看到了乌桃,便说:“最后面一排新来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乌桃忙站起来,回答道:“报告老师,我叫乌桃。”
算术老师点头:“乌桃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算术老师这一说,班里便发出哄笑声,有人赶紧举手:“报告老师,乌桃同学刚来的,她不会!”
更有人喊道:“她连字都不认识,第二天上学,哪会这个!”
李镜元也看过来,盯着乌桃看。
乌桃感觉到了,她挺直了背,大声说:“老师,第一天是十四捆,第二天是八捆,第三天是九捆,十四捆加八捆等于二十二捆,二十二捆加上九捆就是三十一捆,三天一共割了三十一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