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灰色的屋檐高高翘起,天空蓝到清湛,偶尔一两只鸽子掠过,悠长的哨声便在空中响起,那哨声惊动了猫。
猫匍匐在屋檐下,仰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掠过的鸽子,仿佛伺机而动。
她的日子安详而充实,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时间就是美好的味道,她沉浸其中,尽情品尝。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开学,这日子就被打破了。
那一天捡煤核回来,她便感觉到大院子气氛不对,潘爷和洪编辑竟然难得地在一起,站在门前,说着事,旁边顺子妈也是愁眉苦脸的。
她恍惚觉得不对,但是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晚上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可能要打仗了,还和之前撤走的专家有关,于是乌桃就想起,叶蕴年提到的,说专家走了,他爷爷临危受命。
这些事,乌桃听大院里人闲聊,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她一直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距离她的生活很远。
她的生活,也就是捡煤核,上学,做饭,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西直门,看到最高的地方是湛蓝天空高高飞翔的鸽子。
但是现在,遥远的一切突然逼到了她眼前。
她努力地回忆那部纪录片里的种种,没有提过打仗,也没提过打仗的影响,她想着,也许是根本没打,也许打了但是并不严重所以没提。
但无论怎么样,她开始放心了,至少这里的生活并不会受影响。
只是大家伙的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学习小组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无心学习了,都忍不住在讨论这个事。
当然了,不同于大人的紧张忐忑,孩子们提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隐隐期盼的。
“要打仗了!咱们要打仗呢!”王培鑫摩拳擦掌:“我要扛枪!我要跨过鸭绿江!”
“呸,瞎说什么!”孟士萱道:“鸭绿江那是朝鲜,现在是不是朝鲜,根本不是一个地儿!”
“管它呢,反正我就是要扛枪!”王培鑫对扛枪很坚持。
之后,趁着王培鑫去厕所,孟士萱便对乌桃咬耳朵:“他什么都不懂,就是瞎说,天天做梦要打仗他扛着炸药包去炸碉堡,也不想想,能轮到他!”
刘红玉满腹忧愁,趁机问孟士萱:“这事到底怎么着,你平时听家里提过吗?”
之前孟士萱并不喜欢刘红玉,不过现在大家一块儿久了,关系也好起来了,大家都是朋友。
乌桃一听,也看向孟士萱,她觉得,孟士萱家是军人,也许能听到消息。
孟士萱:“家里才不提这个呢,我爸更不提,不过我妈听收音机,我也跟着听过,说是可能打仗,还会死人。”
乌桃:“死人了?”
孟士萱:“对,你说他们坏不坏,竟然跑到咱们的地盘打死咱们的人,简直跟小日本一样坏!”
说着的时候,铅笔都在本子上划出印印来了。
乌桃点头:“就是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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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的事让乌桃终究不安,她便想起来叶蕴年,不知道他害怕吗?
他家国外的客人,应该不会留在他家过年吧,也许已经回去了。
乌桃便开始想念叶蕴年,她想过去看看他。
过年去看看朋友,她觉得自己应该拿一个礼物,可是她哪来的礼物呢,想来想去,她拿了一张砸炮,这是一张硬纸,纸上面有土黄色的小炮,像是按扣那么大,用砖头一砸,就会噼啪响。
于是那天,她就拿着那一张砸炮过去了叶蕴年家里,到了他家门口,就见那大门冷冷清清地关着,竟然连对联都没有,地上更没有这个时候常见的炮皮。
这让乌桃纳闷起来了,轻轻敲响了他家的门。
很快,门开了,开门的是金奶奶。
金奶奶一看到乌桃,自然高兴,她看了看胡同,没什么人,忙打开门,让乌桃进来了:“乌桃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过年过得不错,我瞧你小脸都红润了,这个头也长了吧?”
乌桃看到金奶奶也很高兴:“奶奶,过年好!我来看看你和蕴年哥哥,蕴年哥哥呢?”
金奶奶喊道:“蕴年,乌桃来了!”
她这一喊,叶蕴年便从屋里跑出来了。
乌桃看到叶蕴年,有些惊讶。
他穿着一身毛料子大衣,很齐整,也很气派,看着就彬彬有礼的样子。
外面很多人都是穿着军绿色或者灰蓝色棉袄,顶多了是皮猴,像他这样的穿着很稀罕。
叶蕴年看到乌桃显然也很高兴,上前就拉住她的手:“进来,我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