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想过的”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像个惹人怜的小女孩,小鸟依人的画面。“我想等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后再换,至少工资要比现在的高”,我继续说着。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太在乎他的感受。
“嗯,我知道了”他搂着我,吻着我的额头。
就算威廉不提醒我,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会换。毕竟,每天在公司尴尬地面对本斯,我真的无法专心工作。当然,本斯也是一样。就算他嘴上不说,可是我懂。我必须懂,不然我就太对不起本斯对我的好了。
两个月后,一个匈牙利朋友告诉我说她正在找新工作,而且她的汉语说得很不错,罗兰大学中文系毕业,还曾去北京语言大学交流过一年。我的心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有股更强大的冲动,是时候了。下午,吃完午饭,我一直如坐针毡地不知道什么该如何和本斯开口。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浓浓的不加糖的美式,一口喝了下去。苦味瞬间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大脑皮层紧紧地收缩了一下,站起来,敲响了本斯办公室的门。
“请进”
“本斯”我走进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看出了我不自在的表情。
“我,我想和你说件事”我感到很尬尴。
“什么事?说吧”他盯着我看。
“我,我想辞职”我鼓起所有勇气终于说出了口,如释重负。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辞职?你想辞职?哦,这样啊”他有点吃惊,被我的“唐突”吓到了。
“其实,哎,我想你应该明白的”我憋红了脸,不停地暗示他。
“哦,我想,我应该知道为什么了”他叹了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脸上是很失落的表情。
“对不起”想当初是他给我提供了这份高薪工作,可我在拿到绿卡后居然想要离开。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若希,我明白”他轻轻地拍了拍我搭在桌子上的胳膊。
“谢谢你的理解。至于我的工作,我想给你推荐一位匈牙利朋友,她是罗兰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中文水平很不错”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为本斯决定雇佣谁,我只是想再为他做点小小的“贡献”,希望可以把对他的“伤害”降低至最小。
“谢谢你,稍后你可以和人事说一下,让他们安排你朋友来面试”
本斯不愧是“男神”级别的人,总是懂得为别人着想。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建议我找到新工作后再离开,毕竟每个月我都需要钱,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很可惜,那份对“自由”的向往,让我在找到新工作前便辞了职。每天都怕见到他的那份恐惧,让我像个困在笼子里的困兽,在门打开的瞬间,猛烈地逃了出来。除了恐惧,还有那份愧疚。毕竟,自从认识本斯以来,他帮助了我无数次。辞了职,对我和本斯来说,心里可能都会好受一点。而且,那也是威廉的意思。
威廉的工资在布达佩斯算是偏高的,再加上我们之前也一起攒了点钱;所以,在我辞职后,日常生活并没有遭受经济方面的冲击。但是,一周过去了,无所事事的生活终究不适合我,重新设计了一份简历,开始一家家地投过去。一个月里,面试了三家公司,依旧没有合适的,自己开始变得急躁和慌张起来。
不忙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家,中午一个人在家包了饺子,吃得有点太饱,出门到旁边的小公园散散步;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打开发现是本斯。
“若希,听说你还没有找到工作,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公司目前正在招人,岗位挺适合你的,或许,你可以去试试”本斯在信息里说。“这是他们公司人事的邮箱,你可以把自己的简历发过去”过了一分钟他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坐在公园里的铁皮椅子上,有点凉;阳光从头顶树叶缝隙间斜斜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手里捧着手机,愣愣地看着他的信息,却不知道该回复他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值得本斯一直默默地“付出”。我愧疚地觉得自己欠本斯太多,多到我都开始觉得自己有负罪感。或许,我和本斯,这辈子就是有注定缘无份。
“本斯,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一直帮我。我会在心里记住你的每一份好”我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有点凉,在往家走的路上,回复了本斯的信息。当天晚上,我就给那家公司的人事部门发去了简历,并且写清楚了求职的岗位;没想到,第三天,他们便回复了我,还安排了面试时间。幸福来得太突然,本斯注定是我的命中贵人。
我提前在那个公司的官网上看了很多相关信息,以便于在面试时用得上。那是一家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和本斯的公司相似,总部设在美国,布达佩斯只是分部。同样,他们公司也有很多业务与中公司合作。
面试期间,他们提到了期望工资,我也如实地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想法。整个面试很平常,没有什么特别。面试后,我个人感觉不错,他们应该会录取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周后,我收到了他们的电子邮件,说我的工资要求有点高,他们可能无法满足。同时,还告诉了我他们可以给的最高的工资,问我是否可以接受。
我和威廉商量了一下,然后,接受了。虽然工资不像本斯的公司给得那么高,但我真的不想天天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像个废人。最后,他们通过邮件给我发了最终的录取通知。
我想,去了新公司以后,可能,会在某个瞬间想起本斯吧。毕竟,两份工作很类似,在那么多的工作场景中,都与他有过紧密的交集。
第 13 章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性格完全契合的情侣,就像威廉和我,谁都逃脱不掉这个“魔咒”。该来的时候,它终究会来。而我们,就像两个极其听话的木偶,按照生活早已设定的角色一步一步地“表演”着。
有人说,在一段情里,荷尔蒙最多只能连续分泌三年,突然觉得爱情好可怜。如果没有了激情,爱情是否会变成干瘪的躯壳?自从复合再次住到一起后,总感觉威廉更像是家人,爱情似乎变成了一种亲情。只是,少了一份你侬我侬,多了一份鸡毛蒜皮的琐碎。
“威廉,你过来”我一脸不爽地站厨房里喊他。
“怎么了?”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急忙跑过来。
“这是什么?”
“是我的书啊”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书,应该放在厨房里?”我翻着眼,恶狠狠地看着他,似乎想把他吃掉。
“哦,刚才过来倒水,忘记了,哈哈”他嬉皮笑脸地拿起书,放回书架上。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东西用完不要到处乱放,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我气不打一出来。
“知道啦,不要烦啦,我玩游戏呢”他坐回沙发上,转过头朝我吐舌头,捧起手机,继续玩游戏。
威廉的这个毛病是我一直都很反感的,总是把用过的东西放得到处都是;可悲的是,几分钟之后,他就会忘记的一干二净。为什么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他的这个毛病?之前我是被荷尔蒙彻底冲破了头脑吗?
找不到东西,可以慢慢找,反正家里就那么大,总归是可以翻出来的。可现实情况呢?找不到,他就会发牢骚,有时候甚至会发火。最糟糕的是,每次看到他不停地发牢骚,我的心情就会受到影响,经常把我弄得很紧张。就像是过山车,不知道他会在哪个时间点突然“转弯”,让我浑身神经一紧。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的缺点。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就是一个漂亮的“谎言”。如果已经影响到两个人的日常相处,那么,还要继续接受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我也要为自己辩解几分,并不是我有什么强迫症;如果他偶尔抱怨一次,我是没问题的,但如果一天抱怨十几次,我的心脏是受不了的。以前他并没有这个毛病,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或许就是,“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好习惯”,反之亦然。
为了我们“和谐”的生活,我打算尝试去改掉他的这个坏习惯,就像一个为爱而战的女勇士一样坚定。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死死锁定在视线内,每当他的手触碰到屋里的任何东西,我都会“热情地”地提醒他,“用完,记得放回远处哟,谢谢”。“干嘛啦?不要总是控制我好不好”他嘟囔着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曾多次告诉他我的“紧张”,但他却无所谓地说,“你应该无视我的牢骚和埋怨”,搞得像是我太小题大做一样。太荒谬了,我又不是一块石头,怎么能完全无视所见所闻。虽然他的那些“咒骂”都只是顺口而出,可我总有种恐惧感,就像是火山即将爆发,就在我面前,我却不能逃,只能静静地忍受着那份要冲破每根神经的汹涌暗流。气愤地躲在卫生间里,不想去理会他的幼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显得很憔悴。
有一天上午,已经八点多,威廉还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玩。“都几点了你还不起床?”我正在厨房做早点,扯着嗓子喊他。他墨迹了半天说了句,“哦”。然后,抱着手机去了卫生间。刷牙时,他随手把手机放在水池边,探出头,喊了一句,“帮我煮杯咖啡,爱你哟”。刷完牙,洗完脸,他坐在沙发上喝我刚给他准备好的咖啡,像个帝王,打开电视,随便搜了一个音乐类的节目,等待着我的早餐伺候。
当然,我用脚趾头想都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他开始找手机。先是跑去卧室里找,被子、枕头翻得乱七八糟;后来又跑去卫生间找。刚才刷牙时,他随手把一个小毛巾放在了手机上,所以他当然找不到。果然,他又开始埋怨,还骂了几句脏话,我在客厅里整理昨天洗好的衣服,听到他又“犯病”,瞬间变得很不爽。“你能不能闭嘴”我没好气地从他喊;他假装没有听,继续在卫生间里烦躁地东翻西翻;结果,一不小心把毛巾连同手机一起碰掉进了水池里。更可悲的是水池里还留着半池他刚才刮胡子用的水。
“Fuck”他愤怒地大骂着,立即从水里捞出手机;可惜,为时已晚。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就像是古夕的老人,没有一点办法,自动了关机。他瞬间变得暴跳如雷,不停地骂着脏话。我赶紧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服,跑过去一探究竟。我夺过湿漉漉的手机,立马用干毛巾使劲地擦;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有任何反应。那可是一个月前他刚买的最新款iPhone 8。
看到我试了好几次手机都无法开机,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一边谩骂一边用手猛烈地击打着旁边的墙壁。那一刻,看着他的幼稚行为,我没有生气,只是对他感到彻底地失望。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我像个老妈子叮嘱过他很多次,去卫生间不要拿手机,很容易掉进马桶或水池里;可是,谁在乎过我的忠告?
“你冷静点,坐下”我用力地把他拉到沙发前,给他倒了杯水。我没有责怪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真的是心累了。
“你别管我,妈的,该死,真该死”他完全不理会站在一旁的我,坐在沙发上依旧不停地咒骂,不停地埋怨,把水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
“你够了!”终于,最后一道防线被他冲破,我把身旁刚整理好的一叠衣服狠狠地推到地上,散乱的到处都是,怒火终得释放。太不公平,明明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是他给自己制造了那么愚蠢的麻烦,我为什么要忍受着他不停的咒骂?太无辜,觉得自己太委屈。
“起开,你别烦我!”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
两个气急败坏的人,不宜独处。我一步上前,把他面前的杯子歇斯底里地摔到地板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很清脆,就像是一道闪电,深深地劈进了我的每一根神经。威廉愣了一下,被我极端的反应吓到。我没再理他,摔门而去。我讨厌那样的我,讨厌自己那副狰狞的面孔,可我没有选择。从家里跑出来后,坐车去了商场。换个环境,心情渐渐地平复了许多。买了超大杯的芒果冰沙,坐在凳子上使劲地吸。感觉很凉,甚至是拔凉,可是很爽。毫无心思地逛了几家服装店,当然最终什么也没有买。又跑去书店找了一本不认识的美国作家的新书,看了两页,果断合上,离开书店。威廉一直都没有联系我;快十点了,我才慢慢悠悠地回家。他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推门进来,也没有理我,更没有看我,待我如空气。
客厅里依然是之前的场景。我忍着气,把扔得到处都是得衣服抓起来丢进衣筐里,又稀里哗啦把摔碎的玻璃杯清理掉。看都不看他一眼地进卧室睡觉。之前听到过一句话,“爱伊始,情人眼里出西施;过良久,情人变陌路”;虽然这句话有点夸张,但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那天晚上,冷战。
之前,我们已经计划好要一起去维也纳旅游,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旅行似乎是无法愉快地实施了。两个原本就有点固执的人,再加上刚跳出来的“战争”,固然家里是安静的,没有任何语言的对白。两天过去了,冷战依然继续着,就像是西伯利亚冬日那么冷。距离我们计划的维也纳之行还剩一天,但他仍然没有理我,更别说主动向我道歉。“很好,够狠,那就看看谁更狠!”我在心里暗暗地和他较劲。
第二天上午七点多,我醒后,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人;他背对着我,看不到脸,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没醒还是在装睡。不管他,看到他就心烦。洗了个澡,两片面包,摸上黄油,还有一杯温牛奶,算是早餐。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提着行李箱,坐上公交车;到了Keleti火车站;买了票,一个人的维也纳之行,便开始了。当然,作为惩罚,我并没有告诉威廉自己的行踪,我也没打算要告诉他。就算我告诉他又能怎样?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深秋,火车上的乘客不算特别多,周围有两三个座位是空的。我倚靠在窗户边,戴上耳机,暂时忘却所有烦恼。外面是深黄色的灌木和农田,太阳从东边懒洋洋地升起,慢慢地靠近正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