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雪。
她近乎恶毒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哪怕在老迟的拉扯之下,哪怕眼睁睁看着迟雪颓然软倒在地,依然高声强调着,“不过是你命好”。
小远吓得紧紧抱住迟雪不放。
眼神怯生生地看向天使姐姐,盯着她面无表情却苍白的脸。
许久。
迟雪才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抬头看向迟大宇。
迟大宇配合护士按住黄玉,正急得满头大汗。
“爸。”
迟雪却在这时轻声喊他,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
“我知道我和妈妈长得不像,”她说,“别人一直说我和妈妈长得不像。”
“小雪。”
迟大宇突然红了眼圈。
当即松开黄玉,伸手来拉女儿,只是一个劲道:“你先起来,爸爸回家跟你说,”他说,“爸爸会给你解释,不管怎么样,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妈妈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都不会变。”
真的不会变吗?
她却仍然坐在地上不愿起身。
不愿意握住他的手。
“我……”
她说。
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不断调整着呼吸。
深呼吸。
再深呼吸。
“麻仔,”她说,“爸,你一直让叶南生别起诉他;还有黄……她,你一直帮她的忙,给她垫钱,其实是因为,麻仔是我亲弟弟……她,是我……对不对?”
仿佛一切的困惑,都在这一刻有了解答。
无论是麻仔最后解脱般的微笑也好。
黄玉此刻愤怒至极的“指控”也罢。
【姐,我错了……】
【以后,不学坏……姐,对不起……】
她突然仿佛闻到空气中水果腐坏的味道。
又想起那天去挑果篮,二十块一斤的红富士太心疼,她最终挑挑拣拣,还是只选了旁边六块一斤的小果。心里想着,这样差不多就够了。
可原来一点也不够。
“爸。”
她抬起头,看着迟大宇。
忽然轻声说:“那天他抱着我,快要死的时候,一直在流血,但他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吗?他没有怪我,他说对不起。”
她没有流泪。
却并不是因为不悲伤。
而是悲伤的力量似乎一瞬间被抽走了,只剩下无措和无力。
直到旁边的小远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天使姐姐不要哭。”
他说:“小解哥哥以前跟我说,大人说的‘死掉’,意思其实就是去放长假了。放很长很长的一段长假,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我爸爸,他以前就没有假,也没有时间陪我,但‘死掉’以后,反而能做想做的事,放很长的假了。不是很幸福吗?”
语毕。
他又小大人似的抱了抱她。
“不过等我‘放长假’,”小远在她耳边说,“一定会像爸爸一样,也偶尔偷偷从天上回来,看一下爷爷、看一下小解哥哥、和看一下你,希望你们都是笑眯眯的。”
迟雪闻言,忍不住被他天真的孩子气逗笑。
忽然闭上眼睛。
回抱他时,却终于是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