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温茹却颇有怨言。
所以一听说儿子周末要回家,她早早便让佣人备下大餐,连带着房间都里里外外收拾了三遍, 可祁温贤压根就是特意避开饭点才过来的, 一进家门,直奔书房, 说谈正事。
哪有什么正事?
不过是, 为了一个消失四年又重新出现的姑娘。
在祁温贤的坚持下,一家三口终是在装修素雅的书房内坐了下来, 一人端着一杯碧螺春小口细品,神情如出一辙。
关于“祁家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点,辛歌曾不止一次吐槽过。祁温贤甚至听她偷偷和高昱开玩笑说:每次看到祁家那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话, 总觉得像是“狐狸开会”,她都想绕道走,生怕踩到他们掉在地上的心眼……
今日亦然。
开会。
并非是家庭聚会,更像是一场商务座谈会。
温茹率先发言阐述情况,但她避及重点,只说有人见到祁温贤在同学会上带走了辛歌……至于是听谁说、怎么说,全都模糊重点,根本不给当事人半点编造事由的可能。
阐述完问题后是提案时间,夫妻两人望向儿子。
祁温贤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自然是履行婚约。”
祁岳山侧目:“对方怎么说?”
可怕的冷静。
冷静的可怕。
不等祁温贤开口,温茹便接话:“辛家那丫头还能怎么说?她之所以回楠丰,之所以抛头露面去参加同学会,不就是想着重新搭上温贤吗?”
祁岳山不再说话,给妻子递了个眼色,镜片透着寒光。
说起来,这对夫妻性格本就相似,结婚这么多年来始终相敬如宾,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他们都是默契度极高的搭档,而在“安排儿子的人生规划”这件事上,更是目标统一。
得到丈夫的暗示,温茹转向儿子,使出一贯善用的绵里藏针:“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祁温贤掀了掀眼皮:“当年和辛家拟定婚约的时候,倒是没听你们说过这话。”
他现在算明白了,原来“狐狸开会”是这么个意思,而且,当三只狐狸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只有最狡猾的那一只,才能掌握主动权。
温茹细长的眉眼微动,表明态度:“我不同意,人家当年可是留了一纸退婚书就走了,去了哪里、和谁一起、这四年来到底在做什么,谁都不清楚……你若是真娶了这样的女人,不觉得是在给祁家和温家丢脸吗?”
祁温贤轻嗤,问你们知道她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他将这段时间所见一一讲述,随即望向祁岳山:“爸,我以为,您与辛叔叔当是车笠之交,不应以贵贱而异,您说呢?”
祁岳山向来以文化人标榜,一句“车笠之交”直直戳进心坎,阖眼沉思片刻,他松了口:“对外暂时先认下这桩婚事吧,回头再找个机会取消就是……改天你带辛歌来家里吃顿饭,她有什么困难,我们还是得帮衬一把……”
“岳山?”
“她要是真一走了之,我们是可以当做没有婚约这回事,可人家现在就在楠丰、在那些旧相识的眼皮底下,我和辛卓兄弟一场,他的女儿,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不问。”祁岳山揉了下太阳穴,沉声又道,“不说成结亲成一家人,就算是外人也该护她周全,不然,背地里会被戳脊梁骨啊。”
家人,外人,分的倒是清楚。
祁温贤不动声色哼笑。
温茹蹙眉,起身踱了几步。
尽管是在家里,尽管面对家人,她今日还是穿了一身工艺极佳的旗袍,头发盘成漂亮的发髻,滴水不漏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是,涂着淡淡唇彩的嘴巴一动,冒出来的,却是一句恶语:“实在不行,就用点手段再把她弄走就是!辛家破产了,启明的生意也彻底黄了,我们犯不着再把温贤搭进去!”
“温茹。”
“妈。”
父子两人齐齐出声呵止。
温茹自知失态,声音愈轻:“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岳山,还是你做主吧。”
以退为进,这是母亲在表达自己不认可、不同意、会私下想办法的意思。
祁温贤屏住呼吸,一口气凝在喉咙间,余光扫向正襟危坐的父亲,先一步回复温茹:“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耽误自己,也不会让祁家和温家蒙羞——你们给我点时间,我会结束这段关系,在此之前请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温茹,声音愈沉:“……不要动她。”
听罢儿子的“保证”,温夫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祁岳山也开了腔:“给你三个月时间,能断的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