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是余也选的，专做陵安那边的菜色，离学校不远。
余也穿着外套徒步走过去，落日尚且有余温，照在脸上发热。
她先到了之后，去洗了把脸，热意和绯色才慢慢退下去。
镜子里又是一张风情的脸，白皙中透着种冷意。
余也今天化的妆很淡，穿的是白衬衣，虽然五官足够精致，但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好像都有点不食烟火。
真是失策，余也懊恼地揉了揉脸，她应该穿得再可爱一点，或者再甜一点。
程放星和赵佳铭比余也来得稍迟一些。
赵佳铭不太明白，为什么程放星下午还特意洗了个澡，挑衣服又挑了半天，磨磨蹭蹭的。
他暗自猜测，或许是程放星不放过任何开启一段新恋情的机会，毕竟他也没提过余也要来。
俩人一路无话，沉默着走到餐厅，服务员迎上来：“您好，请问几位？”
程放星站着不说话，等赵佳铭开口。
“三位。”赵佳铭压了压声音，好像这样程放星就听不见似的，“和刚才来的那个女孩子一起。”
服务员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刚才来了好几个女孩子，您说哪一个？”
“啊？”赵佳铭张了张口，心虚地看了程放星一眼，寻思着要怎么形容。
程放星神色自然：“最漂亮的那个。”
服务员明白过来，马上笑眯眯地为他们引路。
餐厅的灯光的色调偏暖，照得程放星侧脸线条柔和，他轻哂：“上次在火锅店形容我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现在有女朋友了，总不能说其他女孩子漂亮吧？”赵佳铭看了眼身侧的程放星，穿得清冷温和，本质上还是个嘴欠的混球。
“不是，你原来知道阿也要来啊？”怪不得穿得人模狗样。
赵佳铭哼了一声，等会儿两个人都那么好看，他往里面一站，多不和谐。
程放星反问：“你不是说就我们俩吗？”
“阿也……她上次拿了化学竞赛的金奖，不得辅导一下我的——”
“嗯？”程放星懒散地发出个语气词询问。
“辅导我的心态。”
“到了，就是这间。”服务员探身打开包厢门。
程放星莫名其妙有点紧张，他敛下眼，又迅速抬眼，好看上去漫不经心。
视线对上就粘在了一起。
三天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对方，这么近距离的。
原来想念是可以被藏起来的，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不可收拾。
微妙的气氛里，没人说话。
“你们先点菜，我去趟洗手间。”赵佳铭轻咳了一声，冲并没有看过他的余也使了个眼色，而后飞快地跑出去拉上门。
说点什么。
余也眨了下眼，听到有个声音在出谋划策。
说点什么？
余也低头，那个声音没再出现。
余也先移开了视线，程放星便伺机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穿着的灰色外套。
程放星喉结滚了滚，抬脚走过去，在余也身侧的位置坐下。他翻开菜单，像是随口聊起了一个话题：“想吃什么？”
余也侧头，看到程放星近在咫尺的侧脸轮廓，还有那双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桃花眼。
她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有点想你。”
那边话音落下，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有些失控。
程放星眉心跳了一下，他猛然合上菜单，转过头看着余也，语气冷然：“余也，给你个提醒，以后一个人少喝那么多酒。醉鬼走夜路，还嫌麻烦不够多？”
“程放星，我能再加一次你的微信吗？”余也咽了咽口水，把手机推过来，“最麻烦的是，上次喝醉拉黑了。”
程放星眼眸微暗，没任何动作，但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勾勾手就能拿过来。
余也不知道怎么的，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去勾。然而才刚刚碰到手机，发汗的手就被握住。
程放星的指尖有点凉，缓缓地扣住余也的手。两种温度，一种心跳。
程放星的手覆上来的那一刻，余也呼吸一滞，说出了还没酝酿好的撒娇：“好不好嘛？”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程放星面前装模作样，就差把“我很甜”写在脸上了。
以前在程放星面前，这招总不太管用，以致于余也的叛逆本性早就完全暴露了。
“好啊。”程放星勾了勾唇，似是愉悦，“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余也不太信任：“你先让我加回好友。”
程放星不紧不慢，松开手把菜单递给余也：“那你先吃饭。”
拉锯战败，余也扣一分。
余也没心思，用笔随便划了几个偏甜口的菜，然后把菜单还回去。
程放星看了一眼：“怎么都是甜的？”
“嗯。”还不是因为你爱吃。
余也再次推了推手机：“点完了，让我扫码。”
程放星右手在菜单上改了几笔，左手解锁手机点出二维码。
余也心满意足的扫完码，重新发了好友申请过去。
好像不太对。
应该让程放星扫码加她，怎么能让她扫程放星呢？万一他不通过好友申请，不还是白搭？
再败，余也扣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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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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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装
有长期的工作经验积累，服务员对业务足够熟练，掐准了客人点完餐的时间来进门收菜单。
不早不晚，等菜单被收走，包厢内又只剩下俩人。程放星指节不太乐意地轻敲桌面，提醒余也的眼神从手机屏幕移到他这边。
余也抬头，望向程放星冷着的侧脸，恍然有种在考场上听到了“请考生开始答题”的错觉。
“为什么这么晚一个人跑出去喝酒？”程放星敛起眼里所有的情绪。
他问问题时，故意绷得面无表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最恰如其分地表达出心里的生气和不满。
余也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你说要和我分手，我不开心，失恋了买醉。”她小声狡辩，“但是我以前都很有分寸的，从来没有喝过那么醉。”
——甚至醉到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是你送我回去的吧？我醒来了身上还有你的外套。要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怪我……”
余也是真的担心，万一她喝醉了，学电视剧里演的狗血桥段，看见程放星就先不管不顾地扇一巴掌……
可她第二天她手没有疼，而且凑近点仔细看，程放星的脸上也没有伤口。
“你不记得？”
程放星听得皱起眉来，忍不住转头，却撞进余也微微睁圆的眼睛。
她柔软的唇和他的侧脸凑得很近，好像那天晚上，要再偷亲他一次一样。
程放星保持着动作，不闪也不避，全然忘了该和余也计较的事。他松了松眉，促狭的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离那么近做什么？”
“没。”余也咽咽口水，迅速拉开俩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没离我那么近，还是没想做什么？”程放星支起脑袋，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余也的唇上，他懒洋洋地挑眉，“前者我亲眼看见了，后者你心里——”
余也马上打断：“没！什么都没想！我心里清楚！”
被程放星说的，不有那么点旖旎的想法都不行，好像对不起他这张脸似的，要么就是她真的不行。
她行！余也很行！
余也脑子里想法还乱七八糟的时候，程放星早已坐正了身子，收起玩笑的神色。
他眸子暗了暗，对接下来抛出的问题含了几分微嘲： “那天晚上不回学校，本来打算住在哪？”
“哥哥那里。”余也实话实说。
没想到余也会这么坦然，程放星似笑非笑，舔舔牙关，像是气极： “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余也伸出食指勾了勾：“一个。”
余也回答完，霎时安静下来，程放星敛着眼，看不清情绪。
“那我呢？”程放星的脸色晦暗不明，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上冷意。
余也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不合时宜的，门被敲了几下后由外打开，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菜，问题就此搁置到一边。
程放星回避了余也不解的目光，只是将整套餐具用温水过了一遍，再推到她面前。
程放星意味不明的举动和问题，总让余也觉得有愧于接受他的照顾。
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被服务员职业微笑着的“菜上齐了，两位请慢用”给盖过去。
“你平时和他相处也会说谢谢吗？”注意力都集中在余也那儿，程放星自然听清了她的话。
他从余光中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有种不平衡的失坠感涌上心头。
程放星抿了抿唇，他一直很好地守着给自己画出的防线，余也从来都是主动的那方，他只是一个保持着游戏心态，随时可以喊停退出的旁观者。
旁观者清，他以为自己很清醒。
他以为。
看见包厢门大开着，服务员正在上菜。赵佳铭一直蹲在门边玩手机，等待着有一个进去不会尴尬的时机，于是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站起来。
他走进门，在外面酝酿了好久，看也没看一眼俩人心照不宣的神色，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菜上齐了啊？那我接个电话。”
然后丝毫没有停顿地摸了摸口袋，就像在生硬地走流程，找出手机举到耳边。
看着不紧不紧，实则手忙脚乱。
余也很想大声地告诉他：戏过了！
“喂？什么？”赵佳铭生怕在场的人听不见，骤然提高了音量，眼睛往程放星身上瞄，“辩论队有事儿？行行行，马上来。”
程放星撩起眼皮，赵佳铭正放下手机，摁了一下电源键，屏幕却亮起来。
他只能当没看见，忽视这个破绽：“你们别浪费，把这些吃完，我结过账了啊。”
程放星反常地？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不去揭穿。
他还在想着和余也的关系：时间一长，主动者会变成主导者，那时候就再也抽身不了。
情况很糟糕。
不能再这样下去。
等赵佳铭走后，程放星勉强换上玩笑的神色，转向余也：“你不也是辩论队的？怎么没事？”
“我们负责的事不一样。”余也别开眼，不害臊地夸奖自己，“我是队长，运宠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那种。”
“阿也，”程放星凑近，笑里有种撩拨，他压了压尾音，“你这么厉害呀？”
“嗯。”余也瞄了程放星一眼，强装镇定，“所以和我分手，是你格局不够。”
“那我呢？”程放星漫不经心，还是没忍住，再度将话题跳回去。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就让他先自甘地糟糕一会儿。
“都喜欢。”
听余也不假思索地回答完之后，程放星低垂下眉眼，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余也试探着伸手过去蹭了一下他的手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认真解释，“这是不一样的喜欢，不能比较。”
“怎么不一样？”程放星对余也的讨好视而不见。
“一种是长辈，另一种，就是喜欢。”
说完，余也自顾自勾了勾唇，反正她就是喜欢程放星。
“他大你几岁？”
余也在心里算了一下：“四岁。”
“所以你喜欢，”程放星顿了一下，找出个贬义不过的形容词，“老男人？”
余也只听到“老男人”，而并不觉得这两句有停顿的话连起来多么奇怪，她第一时间帮余与说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不是不会有变成老男人的一天。”
程放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被余也蹭着的手背，她连忙补充：“但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她认认真真：“我也一直喜欢你。”
陵安菜多偏甜，可他今天合着余也的口味特意选了几样不那么甜的。
而且还没尝过，就已经被甜到了。
奇怪。
咦？
程放星在偷偷笑了，好像没事了？
余也侥幸，她低头看了下手机，旁敲侧击：“你还没通过好友验证。”
程放星笑意没收，给余也碗里夹了块排骨，故意玩笑说：“你急什么，就算通过了，也不是不能拉黑。”
“确实，挺像你作风的，就算答应和我谈恋爱了，也照样能找个不明不白的理由分手。”
余也话里明显不过的意有所指，程放星听了，放下筷子轻嗤一声：“怪我？”
“不然怪我？”余也理所当然地反问。
程放星无奈地拿起手机，指尖点了几下后递给余也看，只是随口而出：“放心了？”
“放心放心。”余也说着，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放星？”
“我故意这么问的，”程放星桃花眼笑得乱颤，答，“阿也。”
像在勾人。
余也咳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给自己倒了杯水。
程放星要问的问题还没结束：“那个刘昊宇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不熟。”听到这个名字，余也脸上摆出嫌弃的表情，“是我室友的前男友，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话没说完，她忽地转向程放星，弯弯眼睛接道：“和你差不多渣。”
“室友？”程放星没多在意这个评价，而是从余也的话里捕捉到了其他信息，“长什么模样？”
“打听那么清楚，你不会和刘昊宇一样，看上女朋友的室友了吧？”余也喝下一小口水摇摇头，“不对，严谨一点，已经是前女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