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倾芜
时间:2022-04-27 09:30:01

  “辛苦教导我十多年,却让我由着自己的心,走上了另一条与佛法无关的路。”

  垂了垂眼眸,他遮住情绪,“师父没有能传承他衣钵的人了,而他身体不好。他对一切的预期都很准确,就像他知道自己会今年死,他告诉我他已经是大道圆满,没有遗憾。”

  “可我知道,我就是他唯一的遗憾。”

  藏书馆平时少有人来翻阅,书架上的书早该落灰,可却一尘不染,是他师父一直嘱咐人清扫,他总以为他会回来,于是默默的在暗中将一切维持成干净的模样。

  就像小时候,他个子长得快,父母不管不顾,他在寺庙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只能穿短小箍着身子的破裤子,破袍子,他的师父,泓净禅师,盛名在外,享誉极高的大师,会在晚课参禅结束后,在自己房里借着昏暗灯光,给他做新的僧袍。

  他看书快,很多书没几天就看完。也是师父不辞辛劳,托人从外面买书回来,他的专业书有些很难买,也不知他是费了多大功夫一一搞到,总之藏书馆的半数多的藏书,都是他师父托人一批一批买来的。

  “他从不怨我,一直支持我在科研这条路上走。该上高中的年纪,寺庙里没有条件留给我做实验,他便亲自出山去恳求我父亲送我出国学习。”

  “他亲手送走我,送我远离寺庙,远离佛法,远离他。”

  他父亲口口声声说抚养他长大,不过是一味给寺庙塞钱,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几年来没有来看过他一次,盛雪兰倒是来过,一来便拉他到一旁去,冷冷开口说他父亲恨他。

  因为他母亲是因他而死,还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回纪家,会被永远扔在这里待一辈子,家产也一分都拿不到。

  纪忘舟那时年幼,却仍知世,大眼睛看着盛雪兰,眼神里没什么焦距,他害怕了,害怕孤寂,害怕永远待在这里。

  是师父牵他过去,他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如果忘舟一辈子不下山,他师父,他寺庙的师兄们都会养他,只要这寺不倒,便有他一口饭吃。”

  “女施主,回去吧。”

  盛雪兰迫于泓净禅师威望,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那时候纪忘舟问他,“师父,我一辈子待在山上,能做些什么呢?”

  他师父笑笑,回他:“做你愿意,做你想做的事。”

  …

  心口一阵难受,姜听玫走近,她轻轻抱住他,低低安慰:“你还有我。”

  “如果你想在这多待些时间,没关系,我都会陪你的。”

  轻闭眼睫,他低回:“好。”

  那下午他们在藏书馆待了两个多小时,在二楼阁楼边,一张木桌两张凳子,她坐里面靠窗,窗外远处是碧绿绵延的树林,近处是红砖青瓦的寺庙,庙里那两颗桃树开花了,高大的古柏郁郁葱葱,池子里几片漂浮着的藕叶擎起枝盖,里面有鱼儿在游动。

  微风拂过,清醒的冷和阳光的温暖悉数窜进来。

  他们一起看了一个多小时书,看到后面又开始做无意义的事,譬如发呆。

  姜听玫就看着窗外那口巨大沉钟发呆,看了几分钟,她带着些孩童的天真说:“我也想去敲一下那钟。”

  她还伸手比划,比划了会,手就被身旁人捉住了。

  不过几秒,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一条银色的手链,他给她戴上,腕骨络和着冰凉。

  姜听玫惊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的左手,连忙想抽回,一回头却看见他垂着眸,在安静认真地找手链锁扣。

  “先别动。”

  心跳漏了拍,姜听玫见他眉眼安静,眼尾朱砂痣一点清冽。

  他这模样,很让人心动。

  她看见自己左手腕处的疤痕,不堪自卑,她说:“不好看。”

  他却坚持:“好看。”

  眼睛发酸,姜听玫盯着那手链上一个银质的小小帆船挂坠,帆船底部隐隐反光,似乎刻着字母。而那小帆船周围是一从雕刻缠绕的玫瑰花丛,野蛮生长,不受拘束。

  是极有艺术感,极好看的一条手链。

  咬了咬唇角,姜听玫声音里都有哭腔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纪忘舟笑笑,给她擦眼泪,低道:“哭什么。”

  “之前就买了。”他寻到那锁扣,给她扣上去了,欣赏一般低眸看着她的手腕,夸赞:“很好看。”

  眼眶发热,姜听玫视线有点模糊,轻轻道:“那你现在才给我。”

  “想在春天给你。”他笑笑,疏冷温柔,“因为一句诗。”

  姜听玫忍不住笑,眼泪还在眼眶里,“什么啊?”

  喉结滚了滚,纪忘舟声音轻哑,像掺了晨间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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