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你要相信我。
是爸爸,是爸爸的错,
爸爸为什么要用拳头打我们,为什么要用皮带抽妈妈,为什么用刀子划开她的肚子?
唐时,你也是男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秒针要转动?
为什么咔嗒、咔嗒?
为什么我只敢躲在自己的小屋里?
为什么所有男人都偏偏欺负我们?
为什么我不是男人呢?
为什么我没有坚硬的拳头呢?
为什么我没有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咔嗒、咔嗒……
为什么妈妈那样懦弱?
为什么她不跟我走?
为什么家里买不起抽油烟机?
为什么妈妈会得肺癌?
为什么最好的人偏偏遭遇最恐怖的对待?
为什么偏偏是妈妈?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啊?
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
唐时抱住番石榴,她远远比他以为的要坚强,“都过去了,番石榴,都过去了,不要再害怕,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
“所有人都来伤害我!妈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庇佑,所有人都来欺负我!
她死了,她走的时候那么轻,我抱着她,就像她小时候抱着我一样。
她没有去过北京,没见过□□,没穿上老北京布鞋,她就死了,死在上海冰冷的医院里。
我的人生早就完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没有妈妈了,我就再也没有意义。”
雷声滚滚,暴雨肆无忌惮地敲打着窗。
她的泪水早已经湿透了唐时的衬衫,唐时把糊在她脸上的湿发拨开,“你的人生还长着呢,番石榴,你还有人生。”
“我早就没了,我早就没了……
我太没用了,我以为我可以。
我以为我可以,其实我不可以,我根本救不了妈妈。
谁也没有可怜我们,医生没有,上海没有,老天爷没有可怜我们。
我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
唐时轻轻拍着她的背,“番石榴,我陪着你呢,你不需要可怜,谁都不配来可怜你。”
“我好想妈妈,我想她了,我好想她。没有人能再陪着我了,唐时,你不会永远陪着我的。”
“我会的,就像这三天里你带给我的一样,我开始放下一些事,你终归也会放下的。”
“可是我永远不可能像你一样,在某个三天里豁然开朗。”
“不是三天,是十年又三天。”
闪电打在他们交错地肩颈上,唐时为她擦干眼泪,轻轻地说,“番石榴,外面正下雨呢,睡个好觉吧。”
当第二天唐时上完课,赶到番石榴家门口时,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她。
电话不接,敲门更是不应。
他想起番石榴一直强调的“三天”,他不懂三天是什么期限,但他怕她做傻事。
但按照番石榴的脾气,现在才早上十点,她会不会还在睡觉?还是已经?
唐时不敢猜,他轻轻把头抵在门上,束手无策。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番石榴一大早就来到了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