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异常冷静,她蛰伏几年,就等今日,眼见李忆被吓得瘫软倒地,杨氏说道,“只有这点胆量,就敢来争夺天下,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李忆难以置信的瞪着杨氏,他以为此生都不会见到杨氏,谁想杨氏却在这时出现在他眼前,他呆怔片刻,意识到这一切早有预谋。
“你们是甚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李忆问道。
他费心铲除太子和他的党羽,逼得杨氏禁固在坤安宫,这几年,李商年老体衰,而他在朝中的威望直逼李商,怀王妃更是以怀王府的名义,给他送了诸多好处,他一直以为怀王是站在他这边的,原来他早就掉入他二人设计的圈套。
无人回答他的话,李忆支撑着站起身,他对李善怨恨的说道,“父皇早就怀疑你有反心,可惜朕还不自知,念着骨肉亲情,一度在他面前替你美言,你却竟敢辜负朕。”
说到此处,他眼眶发红满是愤慨,李善却无动于衷,他说道,“并非你顾念骨肉亲情,是这几年怀王府送出的大把银票打动了你。”
三年前,李善和徐绮儿回京给五皇子李恪庆贺满月,徐绮儿便长留京城,她在京城,李商才能安心,柔弱多病的怀王妃麻痹了很多的人眼睛,谁又能想到她是怀王安插在京城里的一颗棋子呢。
李忆半响说不出话来,他以为铲除太子,这天下就是他的,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忆被逼入死角,他看着李善,又看着杨氏,想从谁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生机,然而都是枉然,今晚没人会让他活着走出乾明宫,谢宝扇已经有些厌倦,她淡淡的说道,“二皇子,你自裁吧。”
李忆恼怒的瞪着她,冲她喊道,“父皇驾崩了,皇位就该朕来继承,难不成你以为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奶娃能做皇帝吗?”
谢宝扇抓起托盘里康氏的头颅,重重的扔在他的脚边,冷声说道,“我劝你认清现实,二皇子,你母亲淑皇贵妃就是我杀的,你自己动手,皇后娘娘看在你是皇子的份儿上,尚且能保全你的体面,否则到头来你也是和淑皇贵妃一样的下场。”
李忆瞪大双眼望着康氏的头颅,他紧紧抓着继位诏书,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最后的浮木。
华丽的宫殿里隐约响起一阵呜咽声,像是有人悲痛的哭声,但没人会哭,这或许是李商的悲哀。
自从谢宝扇进殿后,李善就一直注视她,她面容冷酷,不近人情,和过去那个恬淡的少女相距甚远,今夜的鲜血把她的心浇筑得铁石一般,李善却并不厌恶,当然,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远远不像她所表现的那么温柔无害。
李忆从来不曾把谢宝扇放在眼里,即便她生下五皇子,那样一个病歪歪的小奶娃,能有甚么出息呢。
“朕不认命,朕是天子,是正统。”
他不能接受皇位就近在咫尺,却要败在怀王和杨氏手上,杨氏冷冷一笑,说道,“本宫的儿子才是正统。”
李忆慢慢回神,他对杨氏说道,“你为了给你儿子报仇,不惜和怀王联手,可是废太子的死和怀王无关吗?可笑你竟然连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杨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李忆的话勾起她心中最痛苦的地方,他放声大笑,接着问道,“废太子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呢,是谁蛊惑他谋朝篡位,又是谁揭发他密谋造反?”
他的目光落在谢宝扇身上,谢宝扇神情漠然,李忆邪恶的笑了一下,视线又移到李善身上,接着问道,“废太子起兵造反时,率兵回京勤王的不正是怀王么。”
杨氏的眼神涌出一股恨意,李忆似乎很享受这种转变,李善出声说道,“不错,正是本王,甚至几年前你在府邸遭人刺杀,也是本王指使。”
李善站在正殿的三足神兽铜炉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青烟直上,让他的五官有些扭曲,谢宝扇从进殿后,第一次把眼光看向他,三年不见,怀王的变化自然是极大的,他泰然自若的站在乾明宫,掌管着许多人的生死。
李忆笑了,他走到杨氏面前,轻声说道,“母后,你看,你杀了我和我母亲,废太子就能含笑九泉吗,你真正的仇人死了吗?”
他每问一句,杨氏就更痛苦一份,就在这时,李忆举起手里的利剑,但他没有剌向杨氏,雪白的利刃朝着谢宝扇而去,杨氏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其他人离他们太远,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中谢宝扇,李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径直射向李忆,李忆应声倒地,死前,还紧紧握着那卷黄色的诏书。
谢宝扇没能死成,杨氏轻轻的喟叹一声,极为遗憾。
丧鼓敲响了第三遍。
第120章 黑夜终会过去,当黎明……
黑夜终会过去, 黎明到来时,整个大内皇宫挂满白色的丧皤,李商驾崩的消息已经通过官道发往大邺国各地州府, 朱红庄严的宫门在清晨缓缓打开,宗室和内阁重臣并列位公侯纷纷入宫举哀,他们在看到李善和皇后杨氏,除了震惊,便只剩长久的沉默。
乾明宫里的血水早就清洗一净,不过怀王衣袍上的血腥味尚未褪去,他的亲兵们虎视眈眈守在宫外,至于宫里的那些禁军, 早就不知该听从谁的号令。
二皇子死了,他身上那个窟窿早就不淌血了, 可李善甚至都懒得遮掩,就这么明晃晃的亮在众人面前。
站在宣政殿里的大臣们像是木头人一样, 永安侯康如海面色惨白,他瞪着二皇子李忆的尸身,两眼一翻, 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随后,有两个内侍手脚麻利的将他拖出去。
谁也想不到, 二皇子李忆离皇权就差一步,却一夕之间,竟被怀王反杀,群臣们甚至不知道,原本应该在云州的怀王,是如何出现在京城。
满朝大臣, 毕竟不都是胆小鼠辈,镇国公赵实华在公侯之中最为年长,他当年追随先帝,有从龙之功,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怒声说道,“二皇子乃是天皇贵胄,究竟是何人敢胆杀害皇子。”
说罢,他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直视李善,问道,“再则,怀王,你无故擅离封地,还带着亲兵回京,可知这是谋反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