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扇记——小春贤
时间:2022-05-01 09:17:09

  摄政王身边的长随,钱桑自是不敢轻看,他回了一个半礼,说道,“吴兄客气。”

  两人寒暄几句,吴大领着钱桑来到里面的花厅,他给吴大赏钱,吴大推辞着没要,钱桑见他不是作假,便收回手。

  吴大对他说道,“王爷还在见客,钱大人稍等片刻。”

  钱桑连忙表示不碍事,那吴大请他落坐,即刻有人送上茶水点心,钱桑留意到进屋伺候的下人手脚麻利,个个都训练有素,一看就和寻常人家的仆妇大不一样。

  吴大还有事,只留钱桑一人在花厅,钱桑担心见到摄政王会失仪,连茶水也不敢多饮,花厅里的墙壁上挂着字画,钱桑干等无趣,便起身欣赏字画。

  等了半日,有个小厮进到花厅,说道,“钱大人,王爷请你进去说话。”

  钱桑心头一紧,他整理衣完,跟着小厮出了花厅,走过月洞门,沿着廊房走到最里面,就是摄政王的书房。

  那小厮在门前通禀,就听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钱桑低着头踏进书房,他目不斜视,只用余光看到书案前坐着一个人影,钱桑进屋后先行礼,便听摄政王问道,“你就是钱桑?”

  钱桑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道,“回禀殿下,下官正是钱桑。”

  李善手边就压着钱桑的履历,明德十年的进士,广州人氏,精通泰西语,入朝为官后,先在翰林院修修撰史书,两年后,调至工部任职,明德二十年,平调到鸿胪寺任少卿一职。

  大邺朝四品以上的大臣,摄政王都记得他们的履历,人太多,他还不能把他们的脸一一对上,眼前的这个人,身量不高,眉眼细长,留着一把黑色胡须,显得文质彬彬。

  他出身寻常,一路能做到鸿胪寺少卿,多少是有几分真本事,李善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道,“这来的几个泰西人当真是泰西国派来的使臣?”

  钱桑身子又是一抖,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说道,“请殿下恕罪。”

  李善不轻不重的屈指叩着书案,不怒自威,他道,“这里面有甚么隐情,还不速速说来。”

  显然李善早已知情,钱桑哪里还敢欺瞒,便一五一十细道出其中的原委。

  原来,这几个人是从泰西而来的商人,冒充泰西使臣进到大邺国,这几个人刚刚抵京,就被钱桑识破身份,不过钱桑并没有将他们驱赶出京,反而向摄政王递请了几道折子,要为他们引荐这些泰西人,可惜摄政王没有召见他,那钱桑不肯死心,又向圣后皇太后谢宝扇递请折子。

  李善沉声说道,“钱大人,你伙同这些泰西人欺上瞒下,知道自己是甚么罪名吗?”

  钱桑眼前一阵发黑,他一腔为国为民之心,不惜把身家性命都压上了,难不成老天爷真要绝他?

  李善不语,钱桑怔了一会子,将心一横,索性大着胆子说道,“殿下,请听下官一言。”

  李善俯视跪在地上的人,说道,“起来回话。”

  钱桑站起身,他抬头看了李善一眼,心里细细斟酌,眼见李善眉头皱眉,连忙开口,说道,“殿下,下官是广州人。”

  李善不耐烦的敲着桌面,“说重点。”

  钱桑不敢再酝酿,他道,“从前朝开始,广州就是天然的贸易港口,下官年少时,就曾听先人说起那时的广州府何等繁华,港口贸易往来不绝,泰西人,波斯人,暹罗人,港口随处可见来自异域的商人,后来海禁,渐渐就看不到这些人。”

  没有人来做生意,昔日的港口渐渐没落,但海禁阻挡不了人们追求利益,即便朝廷海禁,亦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出海淘金,只是没有国家做后盾,自然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试问他们这些生长在沿海的人,谁家没几个偷偷出海后又下落不明的亲朋好友呢。

  李善脸色一冷,问道,“你可知为何海禁?”

  “知道。”钱桑语气凝重,他道,“天启二年,千余倭国浪人潜入福建沿海渔村,将周围渔村的百姓屠杀殆尽,烧杀抢掠后即逃回海上,此次共计造成三千余百姓伤亡,自此朝廷开始海禁。”

  说完这些话,他脸色一正,看着李善说道,“不过,下官以为海禁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几年浙闽一带沿海百姓,依然时时受到倭人侵扰,可见海禁的作用不大,咱们应该大力发展海防,但凡有倭人胆敢犯我天朝,必要让他有来无回,方不负我大邺国威名。”

  李善本就是行伍出身,最看重边防战事,只是朝延一向将军事重心放在西北,自禁海以来,海防军的预算逐年减少,这些年倭国浪人侵扰沿海百姓,抢杀掠夺后就逃回海上,待到要追,倭人已不见踪影。

  李善看着钱桑,他道,“这些泰西人是怎么回事?”

  这些时日,钱桑早已将泰西人的底细摸清,他道,“泰西人也分不同的国家,这伙人是常年盘距在台湾的弗朗基人,似乎在海上和另一伙儿鬼佬争地盘打输了,便冒充使臣进京,想要和朝廷商谈贸易往来。”

  这么一伙红毛人,走到哪里都扎眼,没有福建总督给的文书,他们根本无法进京,李善问道,“福建总督是如何放他们上岸的?”

  钱桑觑了李善一眼,这却又是另外一桩故事。

  原来,福建总督已经几年没有回京述职,今年万寿节,各地朝廷命官均有贺礼送上京,福建总督一心想要出采,恰巧来了那几个泰西骗子,带着新奇别致的礼物,又说了一堆花言巧语,他不加甄别就派人送他们上京。

  李善眯眼听着,钱桑不时看他几眼,讲到最后,他心里涌现出一丝希望,说道,“殿下,咱们不能放那几个泰西人走。”

  “此话怎讲?”

  钱桑想起老家那些讨海为生的乡亲,他眼眶略微有些湿润,说道,“殿下,我国早已有火铳,只因无人看重,没人拿它当回事,反倒叫泰西人学了去,且他们制作火铳的技法日益精良,现如今泰西人乘着坚船利炮远渡重洋,在海外各国圈地进行商贸,他日若是泰西人的技法逾加精进,咱们的刀枪是否能挡得住他们的火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