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白鹿谓霜
时间:2022-05-01 09:35:18

  江晚芙慢慢地说着,想起祖母去世的那一晚,弟弟哭得厉害,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听到婆子说老爷来了,那一瞬间,已经很久不渴望父爱的她,居然期望着父亲过来安慰她,哪怕一句也好,虽然很快便反应过来了,现在想起来,也知道那时是慌不择路了,可说出口,还是觉得有些难堪,便没有说。

  “继母把我叫去椒聊阁,除了她,还有一个妇人,一直盯着我看。”江晚芙边回忆边说,“夸我模样好,继母听了却很高兴,还笑着和她说话。后来那妇人走了,继母才暗示我,那妇人是为她儿子相看的,她儿子是个混不吝的,死了儿媳妇,想要再娶一个继室……其实我后来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她再如何看不惯我,我也是江家的嫡女,便是低嫁,也没有做继室的道理,且不提父亲的脸面,对她也是有弊无利,她当时不过是吓唬我,想告诉我,我的婚事拿捏在她手里,日后要老老实实的。但当时还是慌的,又不能服软,我服软了,阿弟怎么办呢?”

  “……再后来,卫国公府的信送来了,她便也不敢再拿我的婚事做筏子了。”江晚芙说着,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抬眼看见陆则的眼神,疼惜愤怒,糅杂了许多的情绪,显得很沉,她心里却好受了许多,朝他笑了一下,道,“其实也还好,只是听着可怜些。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也会反击的……她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陆则抬手,把她抱到怀里,亲了亲她的眉心,低声道,“嗯,我知道,你从来不是软弱的人。”

  江晚芙抬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笼在陆则平静温柔的眼神下,心里蓦地一松,鼻子酸得想掉眼泪,她把脸埋到他的胸口,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掉眼泪。

  陆则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江晚芙被他抱着,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小小的,被陆则抱着的,不仅仅是她,还是那个在母亲灵堂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女孩,是椒聊阁里孤零零的小少女,是祖母过世那一晚渴望父爱的小娘子……他给了她一个温暖宽厚的拥抱,抚平了她记忆里的悲伤、恐惧、孤独……所有负面的情绪。

  可能哭是发泄情绪最好的方式,自从痛痛快快哭了一回,江晚芙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就是面对父亲,她也能够很从容地应对他。

  就在她提了想见见耀哥儿和眉姐儿的第二日,江父便带着一双儿女过来了,耀哥儿和眉姐儿脖子上都戴一个金项圈,被嬷嬷抱在怀里,跟在江父身后进来。

  江晚芙吩咐惠娘去要茶水和小孩儿吃的糕点,才抬眸看向江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江仁斌嗯了声,儒雅开口,“耀哥儿从小皮,不比庭哥儿懂事,下人拘不住他。我过来看着,免得他闹你……另外也过来看看你。”

  江晚芙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话。到她这个年纪,已经不需要父亲的疼爱了,更遑论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正好惠娘带着丫鬟进来了,上了茶水和糕点。江晚芙看嬷嬷抱着孩子,便道,“抱着也沉,放他们到炕上吧……”

  嬷嬷看了眼江父,得了示意,便把兄妹俩放到炕上了。

  两年不见,还真是长大了些,江晚芙的印象里,眉姐儿一直是个性子安静的小姑娘,现在看着也是,只眉眼长开了些,粉雕玉琢的,显得拘谨。倒是耀哥儿,居然也很规矩,没有伸手拿糕点,江晚芙给他递了一块,他看了她一眼,才接过去,先给了妹妹。

  眉姐儿拿了糕点,糯糯地跟她道,“谢谢姐姐。”

  江晚芙还不至于迁怒小孩儿,只温柔摸摸眉姐儿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了。

  江父没有久留,把孩子和嬷嬷留下就走了,江晚芙带孩子很有经验,哄一个是哄,哄两个也是哄,倒是姚晗高高兴兴过来,看见屋里有两个比他还小的小豆丁,难得的愣住了。

  江晚芙哭笑不得,朝他招手,“这是婶娘的弟弟妹妹,弟弟叫耀哥儿,妹妹叫眉姐儿,你带着他们玩好不好?”

  姚晗小脸绷不住了,憋了很久,才问,“那我要叫他们舅舅小姨?”

  江晚芙听得一愣,连惠娘几个都是呆住了,仔细一算,按辈分的话,还真是如此。姚晗父亲与陆则同辈,便一直喊江晚芙婶娘,叫江容庭也是江舅舅。这一下多了个两个比他还小的舅舅和小姨,自然是觉得别扭了。

  江晚芙失笑,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就喊弟弟妹妹吧……否则也太奇怪了。”

  耀哥儿和眉姐儿在她这里玩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江父就派人来接了。江晚芙叫人把给兄妹俩带来的礼拿出来,一人一个镶白玉的金项圈,还有给眉姐儿的一张古琴,给耀哥儿的一个雕砚。下人接了礼,嬷嬷便带着孩子走了。

 

 

184章 确有这样一户人家

  拖了几日,宴席终于还是办了。一大早,江晚芙就被惠娘给轻轻叫醒了,她坐起来,没看见陆则,打着哈欠随口问惠娘,“什么时辰了?”

  惠娘拿了鞋过来给她穿,边回话,“快辰时了。”

  江晚芙一下子醒过神来,什么睡意都烟消云散了,有点惊讶,“怎么这么晚了?不是说好卯时叫我起来的麽?高姨娘过来了麽?”

  这两日操持宴席,高姨娘每天一大早就过来,大冷的天,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帮着忙里忙外的,弄得江晚芙都有些过意不去。说起来,高姨娘也是给她帮忙而已,倒比她还更上心些。

  惠娘一脸为难,解释道,“世子不让奴婢叫您,说让您多睡会儿……高姨娘卯正二刻来的,奴婢请她进屋坐,她茶都不喝,就说先去灶房盯菜去了。”

  江晚芙点点头,也不再问什么,收拾整齐后,便带着惠娘和丫鬟朝灶房去了,远远就看见高姨娘跟她的丫鬟在门口站着,连个凳子都没叫下人搬。有个穿蟹壳青袄子的婆子,正站着跟高姨娘说话。

  江晚芙走近,就听见那婆子的声音了,中气十足。

  “姨娘年轻,怕是不知道……这冬蟹本来就精贵难养,损个三四成是常有的事,并非我们做事不用心,姨娘可不要冤枉了我们。我们都是尽心尽力给主子们做事的。”

  高姨娘明显是个不会吵架的人,揪着个帕子,声音还斯斯文文的,“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昨日便跟你说过了,蟹要派人盯着……过一个晚上,死了这么好些,你让我如何与大小姐交代……再临时采买,难免要出高价,这中间的差价也是不小。”

  婆子一听立马急了,嚷嚷开了,“姨娘这话的意思,是叫奴婢来补这个差价?哪有做活还贴钱的,我一个老婆子,一月也不过那么些月钱罢了……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晓得我们底下人的苦。这蟹活着,总不是我故意弄死的。如何要我一个老太婆来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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