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朝臣心如明镜,宋云琅却明知故问。
瑄王心口蓦地发堵,再开口时,语气便有些沉闷:“与楚将军有关!”
“京中流言四起,朝中人心惶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臣不敢藏私,楚将军确实还活着,且向臣诉说冤情,言辞恳切。”瑄王环顾四周,掷地有声。
宋云琅顿住脚步,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睥着窃窃私语的朝臣。
不过是闲得无聊,陪瑄王玩玩,倒是有人入了戏。
“所以呢?”他语气淡然,像是并未把瑄王的咄咄逼人放在心上。
“请陛下给文武百官,给楚将军守护过的百姓们一个交代!”瑄王立在高台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宋云琅弯弯唇,春风拂动他袍角,身姿潇洒不羁。
“朕倒是没听说什么流言,看起来瑄王叔很清楚,不如说与朕听听?”宋云琅睇着他,意有所指。
瑄王也听出他话里的怪异,可今日势在必行,他绝不会任由宋云琅蒙混过去。
“京中传言,三年前楚将军大败,并非不敌北狄,而是被陛下暗害。陛下为扬名,不惜残害同袍,随后又入京逼先帝降罪己诏让位。”
瑄王朗声说着,唇角几乎抑制不住上扬:“楚将军已同本王陈情,三年前确实被人暗算。而且陛下还派玄冥卫在北疆足足找了三年,楚将军避无可避,不得已才来求臣伸冤。”
朝臣们听着,个个面色大变。
一半人信,一半人认为他是信口雌黄。
“找楚将军有什么稀奇?楚将军乃忠烈之臣,难道要陛下任由他尸骨无存?”袁阁老抖着胡须,愤愤不平。
“是啊,口口声声说楚将军还活着,可谁见过呢?还不是凭瑄王爷一张嘴!”有人出言附和,“瑄王这么清楚流言,该不会是瑄王爷叫人传的?”
昌远伯与人对视一眼,率先道:“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给瑄王爷定罪,是心虚,还是愚忠?”
“瑄王爷,不妨叫楚将军亲自出来说。还有先帝,猎苑离皇觉寺近,此刻去请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先帝待臣不薄,若此事属实,臣绝不对心狠手辣的皇帝卑躬屈膝!”
宋云琅望着朝臣们,眼神似乎未落在任何一人身上,却让每个人都感到强势的威压。
“瑄王叔思虑周全,想必已将人请来,朕也想听听楚将军和皇兄如何说。”宋云琅的语气,似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奈。
这语气,与他周身气场实在违和。
可瑄王自以为胜券在握,下意识放松警惕,得意的扬手:“请先帝和楚将军。”
宋云玓一身僧袍,颈间悬着莲子米大的一长串佛珠,很好辨认。
倒是他身边的虬髯大汉,身着侍卫服,犹显得落魄颓靡。
这是,楚铎?
朝中大半旧臣都识得楚铎,登时交头接耳,纷纷摇头,楚将军的英姿岂是眼前人可比?
楚黛没看林金,而是侧眸去看阿娘。
孟沅立在她身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从侧边走来的人,她嗓音打着颤,又有些茫然:“漪漪,那真的是你爹爹吗?”
瑄王口口声声说那是楚铎,应当不会作假。
可为何这落魄的中年男子,给她的感觉那样陌生?眼前是她少时喜欢过的人,是她曾经的枕边人?
只想想,孟沅便觉荒谬。
虽三年多未见,她还不至于忘记楚铎长什么样子。
蓦地,楚黛想到宋云琅在茶楼上对她说的话,她拉住孟沅的手,轻轻摇头:“阿娘,他是假的。”
孟沅怔了怔,更能接受楚黛的说法,可她又疑惑:“您怎么知道?上回不是还为阿娘担心么?”
上回在帝师府,女儿那样的态度,分明是认为真的楚铎回来了。怎么过了几日,又笃定地告诉她,是假的?
楚黛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
幸好,上头宋云琅发了话:“本不想打扰皇兄清修,可既然瑄王叔特意请皇兄下山,朕想问皇兄一句。”
“三年前,皇兄降罪己诏让位于朕,是朕逼迫的吗?”宋云琅眼睛微微眯起,眼神冷漠又锐利。
“阿弥陀佛。”宋云玓双手合十,眸光微闪应,“如今,楚将军活着回来,不知皇弟愿不愿将皇位还给贫僧?”
他已试探过,身侧之人,确实是楚铎。
楚铎战功无数,偏偏那一年诡异大败。
宋云玓听了瑄王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