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知府听到放了心,拱手笑道:“都督看得上苏州,是下官的福气。下官这就为都督安排行程,定让都督玩得尽兴。”
陆珩笑着应下,看不出真实心绪:“有劳知府。”
苏州知府好一通拍马屁后,为难地说道:“只是船上的东西都被烧毁了。细软还好说,苏州最不缺的就是锦绣,下官为都督采办新的就是。只怕都督随行带了什么书本、信件,这恐怕……”
“无妨。”陆珩说道,“我奉了皇上的口令出发,特敕可先斩后奏,无需凭证。唯一要紧的是船上那几箱武器,幸好我这个人疑心病重,提前让人将东西调换下来,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躲过了大火。”
苏州知府愣了愣,随即谄媚笑道:“都督真是神机妙算,未雨绸缪,下官佩服,佩服!”
陆珩带着苏州知府走向围栏,示意他看后方院子:“看到那些红木箱子了吗?里面就是两千人的武器,火铳、火药、钢刀都有,一箱都没有受损。我在船上放了一模一样的红木箱,但里面都是石头,不怎么要紧。昨夜大火,不知道这些箱子可还好?”
苏州知府干笑着道:“官兵扑火的时候没发现有箱子,您的船底下漏了个洞,兴许,那些东西沉到水里了吧。”
陆珩应了一声,遗憾道:“可惜了,上好的红木箱子。”
京城都指挥使亲临苏州,苏州知府盛情相邀,要设宴为陆珩接风洗尘。但陆珩身上有伤,不能饮酒,知府便将宴会订在七月初七。
苏州知府本想邀请陆珩去河边最豪华的酒楼,一览苏州美景,但陆珩说武器和重犯还在客栈,不能离开,所以,最终设宴地点定在陆珩下榻的客栈。
这个客栈规模很大,集客栈、酒楼于一体,三楼四楼供客人居住,二楼是雅间包厢,底楼是大堂,同时容纳上千人不成问题。
恰逢七夕,河边处处有年轻男女放河灯,火树银花,星灯摇曳,美不胜收。客栈一楼大堂里已经是宾客满座,锦衣卫和知府带来的官吏同桌喝酒,喧闹声几乎要将房顶冲翻,热闹非凡。
歌姬抱着琵琶,坐在高台上唱婉转的吴语小曲,跑堂、丫鬟飞快在桌案间穿行,二楼有气度不凡的官员四散交谈,再往楼上,是云鬓凤钗、衣着光鲜的夫人女眷。灯笼将阁楼照得亮如白昼,一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之态。
知府夫人摇着绢扇,嫌弃地在鼻前扇动:“真是烦人。”
王言卿坐在女眷中心,她听到知府夫人的话,问:“夫人觉得太吵了吗?”
知府夫人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笑脸,说道:“哪有。难得这么热闹,要不是托了都督夫人的福,我也见不到这等景象呢。只是今日许多青楼伎子出行,空气里飘着一股劣质香粉味,呛的我难受。”
通判太太听到,接话道:“知府夫人命贵,鼻子也精细,容易对花花草草过敏。像我们这种粗枝大叶的,就分不出香粉味。”
官员女眷们一起发出会意的笑。王言卿唇角勾了勾,却没有多少笑意。
她扫过四周,说:“知府夫人的千金们呢?都督成天忙,我在苏州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想找人说说话都没地方去。”
知府夫人一听,忙解释道:“她们粗野惫懒,被我关在家里学规矩呢。等妾身把她们教好了,再带到都督夫人面前请安。”
王言卿点头:“原来如此。七夕佳节知府夫人都不忘女儿们的规矩,果真是大家之风啊。”
知府夫人连连推辞,女眷们说起儿女,免不了要问王言卿这个新婚娘子:“都督夫人成婚有一年半了吧,可有动静?”
陆珩和母亲、兄长分居,除了逢年过节,王言卿不用和婆家人打交道,而京城里也没人敢管陆珩的闲事。没想到,她第一次被催生孩子,竟然是被一群不相识的苏州官眷。
王言卿有些尴尬,说道:“都督忙着朝事呢,还不急着要孩子。儿女的事都是缘法,有缘自会到来。”
众太太一听,跟着应和:“是呢,夫人还年轻,子嗣的事不愁。听说都督成婚后,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夫人年纪轻又受宠,有孕不是迟早的事。”
有几个资历浅的太太一听,吓了一跳:“都督身边竟然没妾?”
“没有。”知府夫人笑道,“陆夫人比都督小五岁,长得又如此貌美,我见犹怜,难怪陆都督当宝贝一样宠。男人年纪大的会疼人,陆夫人的福气在后头呢。”
女眷们正说笑着,忽然外面传来行礼声,众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
陆珩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位官员,知府夫人没料到陆珩来了,手忙脚乱请安:“妾身拜见陆都督。”
王言卿跟着众人起身,其他官员对王言卿拱手,王言卿浅笑示意。她是正二品都督夫人,除了对陆珩,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陆珩颔首笑笑,眼睛中没什么感情:“我见二楼是空的,就过来提醒各位一声,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知府夫人连忙笑道:“妾身没注意,原来都快要开席了。都督遣跑腿的来传信就是了,何必亲跑一趟?”
陆珩笑道:“可能是因为放不下年纪小的夫人,总得亲自看着她吧。”
陆珩进来时,王言卿就感觉到他心情好像不好,如今听他开口,王言卿确定了,他确实听到知府夫人的话了。
陆珩轻言浅笑,语气却有些冲,知府夫人一时诧异,拿不准是哪里得罪了他。这时候王言卿走到陆珩身前,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珩勉强忍住气,平淡说道:“快到时间了,先下去吧。”
众人应是,相互推让,让陆珩夫妻走在前面。陆珩扶着王言卿手腕,两人并肩拾阶而下。王言卿借着下楼梯靠近陆珩,低声道:“你这个人怎么和孩子一样,多大点事,何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