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帝叹一口气,向他摆摆手,“你母妃,是朕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朕第一次感受到了快乐……童真,就让他在边疆吧,但是这口气,朕咽不下!”
龙庄湛盯着他,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从他身上出口气而已。
“和硕亲王的称号,朕收回。你手上的兵权…就交给老二吧…”
说完,向他挥挥手,再不看他一眼。
整个洛城都知道,三王府没落了,自古难测帝王心,只是其中的细节,却无人知晓……
云水心天天陪着他,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漫天飞,她生怕他听了去伤心。没了兵权,三王爷就是一个空壳子……
龙庄湛嘲笑她,他又不是一个心灵脆弱的人,这点打击,受的住。但是,她就是不允,时时黏在他的身边,逗他开心。
她原本是将他拉到街上散散心的,但很快便又折了回来,旁人虽然不敢说,但是眼神中投来的异样目光,能生生的将人扎死。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僵硬……
产生嫌隙
早上,云水心醒来,总觉得胃里难受,她搭上自己的手腕,蓦的顿住,脸上的喜悦溢了满怀,她肚子里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了这么一个小生命,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掀起被子,快速的穿好衣服,跑去龙庄湛那里,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闵度蓁从里面出来,脸上朵朵红晕……云水心怔在那里,原本欢快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怎么回事……闵度蓁后面跟着的正是龙庄湛……
闵度蓁从她面前走过,挑衅的哼了一声,随即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云水心跑到龙庄湛面前,抓住他的手,“龙庄湛……她为什么会来?”
她自己都没发现,这次她竟有些害怕,害怕他告诉她,闵度蓁要回来……
“水心…她毕竟是王妃…”龙庄湛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
“王妃…”云水心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你可知她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你的!?”
龙庄湛撇过脸,不再看她,“水心,乖…”
以前听到这话,云水心觉得暖心,但是现在听到这话,她只觉得恶心,“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独自一人返回了院子。她以为龙庄湛会追过来,至少也会差人来探望一下,但是,他没有……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只是听说他很忙。
直到有一天,闵度蓁被八抬大轿从王府大门抬进府里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龙庄湛。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缱绻笑意,那个专属于她的笑容。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相信,他对她的爱变了。她摸着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要为人母的喜悦,也被眼前的景象打散。
她每次出了院落,都能看到闵度蓁在府中耀武扬威,索性她就不再出门,拿出她好久没动过的绣针,绣起了腊梅。
没多久,她便听说,龙庄湛又重拾了兵权,府中来访的幕僚又多了起来……龙庄湛还是没有来过她这……以前再忙,他也会来看她一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后来,她懂了,自古士农工商,她的价值自然及不上首辅千金!他以为龙庄湛不在乎,却发现是她自己错了……
她的步步忍让,并没有换来闵度蓁的大度。在龙庄湛领了皇命去平城赈灾的时候,闵度蓁将她关入了柴房。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无能,但也不能让肚里的孩子受苦。
摸着身上微不可见的伤痕,幸好没让她发现孩子的存在,否则……不行!她要在闵度蓁对她动手之前,自己逃出去,龙庄湛是庇护不了她了…她向康容发出来求救信号……
康容和风宁赶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却还是在用手护着肚中的孩子。
康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入怀里,“水心…你坚持一下…我带你走!”
“孩子…”云水心蠕动了一下嘴巴,手指在腹上动了动。
“好…孩子没事的…”康容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时,立即有人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闵度蓁掀开门帘进来,“怎么,云侧妃竟胆大到在府中私会外男?这若是让外人听了去,三王府的颜面何存?!”
闵度蓁笑的令人毛骨悚然,“来人!”
“在!”立即有家丁上前。
“云侧妃与外男有染,有损王府清誉,拉出去浸猪笼!”闵度蓁的声音透着一份莫有的狠毒。
“谁敢!?”康容轻轻的将云水心放下,挡在她面前。
持刀的人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便听到闵度蓁的声音,“上!”
几人拿着刀向康容砍去,康容挥起剑,与来人兵戈相见。
闵度蓁见她这么多人丝毫没有优势,有些着急。
她想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向地上的云水心走去,在打斗中,不小心将她杀了,王爷也不能怪罪到她身上!
风宁将来人紧紧抱住,以她单薄的身体拖住那些凶猛的刀。奈何她力气太小了,很快便倒了下去。
“风宁…”云水心一声嘶吼,她还那么小,还没体会到被爱的感觉,怎么能…就这么倒下…
她在悲痛中还没回过神来,便看见了慢慢走向她的剑尖,她用力的往后倒退,奈何她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看着匕首慢慢的扎向她……
康容往她这边看来,心下一惊,抛出手中的剑,刺向那人胸前。
云水心看着自己胸前,刀子刚刚扎破皮,若再晚一些,怕是一尸两命……
康容没了剑,赤手与人搏斗,他心中挂着这边的云水心,慢慢的落了下风,身上已经被划破几刀,血迹斑斑。
云水心眼泪模糊,她爬到闵度蓁面前,扯着她绣满了牡丹花的衣襟,“闵度蓁,我认输了,住手吧!”
闵度蓁一脚将她踢开,胜利者的骄傲占满脸庞,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我离开三王府,再也不见龙庄湛!”云水心说。
“晚了!”闵度蓁蔑视着她。
一把利刃贯穿康容腹部,云水心望着康容的方向,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康容望着她,慢慢倒下,脸上还带着笑容,他想要安抚她…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
云水心疯了一样爬过去,捂住他流血的伤口,“康容…不要死…”
“好好…活下去…”康容的眼角一滴清泪流出,手臂重重垂下……
“康容…”这次她终于哭出声来…怎么会这样…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样子,沙漠中,他身着白衣手持折扇向她走来,那一句“姑娘为何孤身穿越这沙漠”仿佛犹在耳边……他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
“将她抓起来!”闵度蓁尖锐的声音又响起。
家丁冲过去,将云水心从康容身边撕扯开,拖着她往外走。
云水心已经不再想做任何挣扎,任由他们粗鲁的拉扯,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
“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呵…他回来了…
相枫也来了,他跪下将风宁轻轻抱起,很是温柔…
“王爷!”闵度蓁跑过去,搂上他的臂弯。
龙庄湛向她走来,院中已经满目疮痍,云水心瘫坐在地上,身上满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康容的还是她的。
“怎么回事?”龙庄湛的手在袖中攥紧,却没有上前扶她一把。
“云侧妃私会外男,我怕有损三王府声誉,便将他们扣了起来。”闵度蓁柔声说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多残忍。
“所以,王妃就私自处置了?”龙庄湛的声音透着寒气。
闵度蓁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的有些过火,但是她还是后悔没有早早的将云水心处置了!否则,也不会被他撞个正着!
“王爷…我这也是为了王府着想…”闵度蓁欠着身,有些撒娇的晃动着他的手臂。
云水心的余光中看着这一切,太恶心…她呸了一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如果王爷还没想好,那我便先退下了……等王爷想好了,我再奉陪!”
她的眼中已经满满寒意,这份爱情,她注定是输……
龙庄湛的脚步晃动,他想上前扶她一把,却被她一掌推开。
“相枫,她一直真心待你,如今她走了…你可有过心痛?”云水心看着相枫佝偻的背,凄声问道。
相枫猛地抬起头,她还能看见,他眼角隐藏起的泪光。
她慢慢的走到康容面前,为他理了理衣襟,直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这世间最疼她、惜她的人走了,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那个履不染尘,袖不挂风的男子,就这样化作一缕扬尘,随风吹去……
夕阳的光影里,她背转身去,微风吹来,撩动她瘦弱的身影,她背起他,迎着渐渐变暗的天色,远去……背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王府书房内,几名玄衣暗卫齐齐的跪在地上。
“可知犯了什么错?”龙庄湛盛怒的声音传来。
玄衣暗卫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保护好云侧妃!”
“啪”的一声,茶杯砸落到地的声音,“为何当时没有出面?”
“主子,王妃正处盛宠,我等分不清主子心中所想,是以,不敢轻举妄动……”玄衣暗卫的额头已经浸出细汗,心中已经后悔不堪,原本他们是保护云水心的,但是最近府中的形势变化之大,任何人都看的清楚,他们又不像唐林一样,似是王爷肚中的蛔虫。
“当时,本王是如何交待的?”龙庄湛语气凉薄,已经有些不耐。
“主子交代,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要确保云侧妃安全!”玄衣暗卫,一出口,便知自己确实是错了……
“主子!我等知错了!”玄衣暗卫扣下头,就那么跪着。
“执棍刑!”龙庄湛双眸深陷。
“谢主子!”玄衣暗卫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主子的事,他们切不可妄自揣度。
龙庄湛站在云水心的院前,他似乎好久都没来这儿了,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却不敢抬步向前……
推门进去,空的!
龙庄湛追出去,偏房、厨房……都是空的!
她受了伤,能去哪?虽然她自己就会医,但他当时应该帮她安排大夫的……
他冲出王府大门,速度极快,唐林见了甚至以为有刺客闯入。
王府前的大门出奇的安静,月光越亮,越显得孤寂。
“爷,要不要安排人找一下云主子?”
唐林自己都没觉得,自己已经将云水心认为了主子。
“算了,等眼前这件事过去,再找吧……”
说完,独自返回了王府,他走的很慢,背脊微微弯曲,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走了很久。月光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长,落寞随行……
云水心将康容送回了康平山庄,康蓝氏痛哭一番,用手捶打着她。她一动不动的在那受着,这是她应得的。
安葬了康容,她在他的坟前守了三天三夜。
她没想过,康容会因她而死……
她带着母亲走了,不管是在边疆还是在洛城,她都以最悲凉的结局结束,这次,她真的懂了……
她走后不久,便听说,二王爷谋反了,洛城骚乱,三王爷带兵护驾,二王爷锒铛入狱。茶馆里南来北往商客的谈资不绝于耳,云水心斟了一杯茶,笑笑,他赢了,想必日后不久,他便是下一任新皇。
果然,半年后,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整个茴国上下,庆祝了足足三天。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罗列了闵首辅的八十条罪状,闵氏九族全部问斩!
那时云水心还没出月子,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只是愣了一下,她摸了摸旁边婴儿的小脸,笑笑。
三年后
龙庄湛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将龙庄妍嫁给了唐林,一年没到,两人便生了一个女娃,女娃笑起来的时候甚是可爱。每当唐林在他面前展现出一副慈祥父爱的时候,龙庄湛总会捣他一拳,让他收敛一下他那光芒万丈的幸福。
这天,唐林跟着龙庄湛又回到了原来的三王府,这么多年,这处府邸一直没有被分封出去,每日都有人细细打扫。
唐林不禁回想,当初云水心离开王府,他们爷便安排人跟着,只是到了康平山庄的时候,被人给拦了回来。当时他们爷知道了,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说,这样也好,康平山庄能护她周全。
后来就有了二王爷的叛乱,等将这所有的障碍都清理完,爷亲自去康平山庄接人的时候,却被告知,云水心已经走了。他们爷安排人找遍了整个茴国,都不见她的踪迹,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当时他们爷想要亲自去找她,他的众多亲信将他拦了下来,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他们爷不能走……
当时他神情悲恸的问他,“爷,没有你,整个湛家军怎么办?”
龙庄湛看着他,眼神空洞,只是说了一句话,他说“历史从来都不是指的一个人,是很多人一步一个脚印,一天摞一天,创造的…所以,不一定非要他……”
为此,湛王府所有的人在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将他拦下。
只是自那以后,他们爷又恢复了遇见她之前的模样,语气淡漠,不带情绪,眼眸带霜,有着冰冻世间的寒冷。
“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她还在,总会找到她……”他说与唐林,语气一如的平静,仿佛他不是这件事情的主人翁一样。
可唐林知道,找了三年,若能找到,早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