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也是在府里的熟人了,哪里还不懂李远山的意思,这是不准备要这个孩子了,什么身体不好,托词罢了。
李远山未干的头发披在身后,秋季的风带着阵阵寒意爬上他的脊梁,渗透他的玄衣。
这当然不是他的孩子,只能是寻哥的,时间对的上。
若是别人的孩子,他放在府里养大也就罢了,但这是瑶南奸细的后代,他处在军中高位,来日要是圣上发觉,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也不冤枉。
他不能拿阖府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来赌。
郎中听到指骨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听李远山道:“还请您再回去给白夫人看看。”
李远山倾身,直视着王大夫的眼睛,毫无感情地说:“无须惊动白蕊,悄无声息拿掉便好。”
王大夫思考再三,提议:“真的不再想想了?这可是一条生命啊!”
回答他的是李远山冷煞的目光。
王大夫无奈叹息,“好的,我这就去办。”
“此事交给您,我放心。”
秋季早晚凉,李远山进屋拿了件小披风,去了老太太那里。
傻奴许久没见过老太太,此时正粘着老太太不放,问她在五台山都看见了什么,为什么可以住那么久都不回来。
老夫人笑眯眯道:“那处也没别的什么,就是每年都去给远山求求平安,既是求菩萨,自然求得越久越灵验,所以就住得久。”
她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一串蜜蜡,缠在了傻奴手腕上,“远山不信这些东西,娘就给你求了一个,你可得好好戴着。”
傻奴爱不释手,突然想起在搬来将军府前,自己的娘亲也曾拜过什么神仙,“叫……叫……”
李远山掀帘进来,“凤祖?”
傻奴点了点头,“嗯!凤祖!”
李远山古怪地笑了一声,“你确定是凤祖?”
凤祖是瑶南当地人信奉的仙,西南蛇虫雾障颇多,凤祖就是当地人求来保平安的。
他这么一说,傻奴倒也不确定了,她有些犹豫,“大概吧?”
李远山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看向老夫人,“儿子过几日还要出征,届时会带傻奴一起。”
“这不合规矩!”老夫人又惊又惧,“王朝历来就没有武将出兵还带着家眷出去的!”
“没人会知道。”
老夫人打发傻奴出去,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远山,你糊涂了,你现在的处境何其艰难,怎么可以做这种给对方递刀子的事情?你要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人,带那个白氏去也好过傻奴!”
白蕊只是妾室,尽管府里人人尊称一句夫人,但妾室地位低下,顶多比下人尊贵一点。
李远山显得有些疲累和消沉,老太太忍不住问:“你可是担心白蕊还对傻奴做什么?你放心,有娘在,必然不会再让她碰傻奴一根手指头!”
李远山还是摇头,“不光如此。”
傻奴身世存疑,他怀疑瑶南的人利用傻奴来左右他的决定。
他在外头打仗,家书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送到,他恐怕到时候傻奴出了什么事,他赶都赶不回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带在身边,他倒要看看那帮人还能拿她做什么文章。
“远山,不可!这事要是让他人知道了,反手就能参你一个心怀不轨,自古君王多疑心,你不要命了?这事你必须听娘的。”
天渐渐暗了,傻奴抱着蹴鞠回来,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李远山给她披上小披风,对老太太说:“此事是儿子欠考虑了,我听您的。”
夜风仿佛带着弯钩,吹来什么花朵的香味,傻奴提着小灯笼去找,意外发现菊花开了。
今年冷得似乎比往年要早一些,所以菊花才会提前开放。
李远山踢了踢她的屁股,“起来,外头凉。”
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没想到傻奴直接扑倒,摔进了花丛中,捂着脑袋看着他。
他俯身把人抱起来,又是无可奈何又是宠溺地说:“你可真会给本官闹笑话,蹲都不会好好蹲着?”
傻奴搂着他的脖子笑了笑,没吭声,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太蠢了,害羞了。
有人提着灯笼跑过来,李远山目力过人,隔着很远就看出是白蕊身边的侍女,他不悦地沉下脸,喝止道:“把嘴闭上。”
小黄张着的嘴尴尬地合上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白夫人正哭闹着要她来请爷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