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秉修身上挂着这个罪,至今不能出宫,他至今也不能入宫!
他伸出手握住汤碗,不免得指骨用力,恨意缠绕着他,眉眼隐晦的怒让他的脸色十分想离远。
“他如果真是奴才,我现在就想看他是怎么死在我脚下的。可惜不是,不过也快了……”
突兀的勾出一丝冷笑。
腕子一抬,剩下的药入口,涩的厉害,却尝不出苦来。
眼角被这药冲的直眯。
那仆从用银签子取了一块软糖糕送过去,施幼南碗刚离唇,立马就含住。
清凉细密的甜在舌尖化开,好一会施幼南才蹙着眉脸色和缓些躺在榻上。
仆从一边收拾碗,一边说。
“广陵这几日可有奇景,百姓中兴起了一种指环花。”
说着他就从袖笼里取出来,一支草花编就,紫蓝色的小花拥簇了好几朵在上面。
嗯,挺雅致。
施幼南接过,看了看,突然清淡的一笑。
刚才全部的戾气全消失殆尽,现在只余留浅笑,喜不自胜的模样。
他捏着把玩,觉得十分可人。
“让邓缪友将这支送给晏奚寻,看她开心不开心。开心的话,就让邓小侯爷日日逗着她。奚寻一丝不悦,你就将他提来,我亲自教他如何哄人。”
这话说的清淡,目光却流转着寒与疼惜。
这下人指头一僵,应了声“是”。
自家少主子疼爱晏家庶女的不得了,却要拱手送嫁……
实在是――
他都不忍。
生来病弱,施家凋零,偏生得一脑子聪明劲,背负了施家重回朝堂的家族愿景。
实在是苦抑而生。
如今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子,不过十来日就成亲。
怕她日子难过,硬是将邓家小侯爷一个顽劣风流的纨绔逼成了一个愿意为晏奚寻收心的风雅公子。
想着法的逼着邓缪友给晏奚寻哄着逗着。
一不悦,施幼南抓回来就只一顿刑法。上头有太子压着,邓家官声不好,把柄诸多,反抗不得。
只能在施幼南手下听之任之,违背不得。
施幼南捏着膝头上的一封信,笑起,有些寒意。
“去安排一下,我想后日见见他……躲,是觉得躲得过?”
嗤笑一声。
那仆从下去安排,施幼南翻身睡去。
将他膝头的文件真理好,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日子过得都是快,施幼南想约的日子也就到了。
这日他坐着车马,带着仆从,如以往一样,根治低调的出门。
车架不大,也不小。
说气派也不气派,只是车前挂着的琉璃灯笼就显得愈发不凡。车门扶手是玉嵌了东珠做成的。
隐隐散发着身份。
夏日午时,天气燥热,他一身薄褂还挂了件大袖衫,身体是真的差。
都这样的日头,人人都脸红扑的厉害,他还是有些苍白。
下车后,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自备的茶具被人端上来,数人守候在门外。
空荡荡的屋子,他精心得为自己烹煮了一盏茶。
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你替我重伤了辰王,我将你和谈曼二人送出城。”
无人回答。
施幼南继续说。
“本世子能找到这里,而辰王找不到,你还不知道孝忠谁才能活命?你头上的主子可知道你想逃?”
隔壁突然有些呜咽声,响动太小,不细听的话完全引不起人注意。
“都是一死,何必死在辰王手上。为你主子尽忠不好吗?”
话都说的温吞。
茶也细细的缀着几口。
十分享受。
整间屋子总有些可怕,静的吓人。
就这三句说完,施幼南喝完了这一盏,起身就又下楼了。
接指花的散布,施幼南不知道是谁,始终没找出源头。
但是只要和段进有关,那可能背后就是辰王。
如果是辰王,那就是说南息的广陵还有东唐的暗探潜伏。
居然能调动百姓的喜好,这可就有些难……
这辰王,现在更是不能小觑。还有蒋木与他是一伙的。
辰王到底要在南息做什么?
名上从来不参与任何南息的朝堂事物,陛下追问都躲。
可暗底下,辰王的手就已经动了许久!
也是他们的阻碍之一!
无论是抓住辰王还是蒋木,那就是抓住了他们二人,都能钳制对方。
他们二人似乎情谊身后的有些不一样……
这次通过辰王找段进,而去到辰王身边。辰王出事,蒋木就好办了……
施幼南睁着眼睛,似有些无辜,开心的笑起来。
“去点御斋,给她买些点心。”马车行驶起来。
而施幼南坐过的隔壁,正有一人被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那人手掐着段进的左腕,挑断经脉的伤处。
他龇牙咧嘴想动,却被死死的按住。
身后的人在段进耳边说:“主子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当初跪在他身边的那人。因为失去了谈曼的消息,所以被段进罚跪了六个时辰。
此时得了令按住段进,毋需担忧暴露,他可是用了力气将段进按住。
令他的左腕疼的如火上炽骨,直吸凉气。
伤口崩裂,血晕湿了两人的手。
段进上次让他跪得腿疲软了近五日,可想而知当时那六个时辰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可不是能好好抒发恨意。
他长的平平无奇,只是现在眼眸里的那情绪,滚滚袭在段进身上。
段进哼笑。“原来你卖了主。”
这个主自然指的是他。
那人直接蛮狠插话到:“你比之我,难道不是?”
段进吃力的动着身子,想摆脱他的束缚。
他又用力的一压,段进整个人贴在墙面上,恨不得整个人都嵌进去了。
动弹不得。
血滴在了地板上,泅出一抹红色。
段进十分难受,疼得闷哼。
咬牙绷着太阳穴的青筋问:“你是叛了我这个主,还是殿下?”
身后那人一怔,片刻的失神,段进趁此机会忍着疼挣脱开来,将他弹开。
段进也伏在墙上喘息起来。
那人被弹开,是真的诧异。扭扭头之后,很是邪气的一笑,没有再上前钳制段进。
他声音格外硬朗,却带着反骨。
“我们段主事一向谋算得宜,精明狡猾,不妨你猜一猜?”
段进看着他。若论狡猾,怕是现在眼前还有一人比他更甚!
眼神忽明忽暗起来。
先不论这人有没有背叛主子,但一定是背叛了他!
那施幼南找谈曼没找到,需要他来做饵,这就证明他是真的将谈曼弄丢踪迹。
不然施幼南直接从他这里都能找到谈曼,还需要他做什么诱饵?
重伤辰王能让他们二人一起离开?
还有,如果施幼南真得了谈曼,还不趁机撬开她的嘴拿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们二人暂且都是无用之人……却都是施幼南的把柄,会放不杀?
段进完全不信。
他现在知道,他与谈曼已经是死人了。只能被榨干最后利用价值的死人!
他心口疼得厉害,比他伤愈又裂的左腕更疼。
左手已然无力,抬不起分毫。段进有些悲痛的用右手捂住大半张脸。
管他南息暗探多少,管他谁是主谁是仆!与他何干?与谈曼何干?
如此诡谲的地方,他早就想走,想带着谈曼走。
只可惜他贪婪,他想为以后的生活多赚一些资本,让谈曼过的更好。
也看着谈曼惜手下的命,苦苦保全着每一个手下。谈曼的话突然在耳:我带出来人,我要带回去!
所以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拖成了死路一条。
他嘶哑着哈哈一笑,哭腔显现。
那人讥讽一笑,目露不屑。为了一个女子,权不要了,命也罔顾。
这哪里像曾经的主事?在南息刺听各种情报,弯绕几大世族的段进?几进几出救兄弟的段进?
一点影子也在眼前这人身上看不见当初的睿智,英勇,果决。
段进隐忍着鼻酸。
“去问问卖指环花的人,什么时候在轻音楼卖。她回答何时,便是何时。如若问你这花该如何佩戴,你就告诉她,成亲的……那日。”
这话越说段进越咬牙。
那人迷糊一阵,立马醒悟过来。
“听施主子的话了?要去见辰王?”
段进整个人被悲伤笼罩,看上去凄惨无比。他只是动了动头,也没看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人没有段进谨慎,只是想着急于立功,便问:“问谁?卖指环花的都可以?”
这回段进点头。
跌坐在地上,靠在墙上。
刚才隔壁房间施幼南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待那人一走,段进站在窗口随意一看,果真四处布满了人。
应该是施幼南的人。
他脸上的悲伤收起来,眼睛里笑意闪过,朝着门口哼过去。
他要去见的是谈曼,而不是辰王,也不会是施幼南。
口里却念着。
“晚些来……让我救了谈曼再来杀我……”
担忧之色顿起,布满脸上。
他杀了手底下的掌事时,他就知道他会有一死。死不可怕,谈曼不在他的视线内,才是最可怕的!
他去找过影杀阁,他将自己所有的身家都搬过去,可惜人家说从此再也不插手谈曼的任何事宜之中!再多的钱财也不接这一单!
影杀阁是江湖组织,从不涉及任何朝廷官员,只管江湖情仇。
不知道为什么解了谈曼这一单,去施府救他……
这个指环花是他们互通的信笺。
两人相约好的,只要看到这个,就是再叫相见。卖花的人知道轻音楼哪一日,哪一时辰见面!直接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