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着她,温柔地舔舐那伤口,从未如此细腻。若说从前像是狼吞虎咽,如今便更像是细嚼慢咽,要品尝每一寸滋味……
风辰尽唇齿含糊道:“下次,记得叫我。”
……
没多久,二人乘船去浮云岛。
东海景色宜人,入目是一片望无边际的澈蓝,与上玄内陆截然不同。
及至岛上,报了萧王名号,说是韶涟被安置于此,便有女使给他们带路。
大概是因为功法的缘故,浮云宫都是女人,从来不收男弟子。
这一点也是世人皆知。
而浮云宫远在世外,只因这一代掌门水袖而威震江湖。
听说她有一门独特的练功方式,能够数倍于常人,才有如今成就。
不过这些都只是江湖传闻罢了。
与月不挽无关。
阿尽告诉她,韶涟精通医术,说不定能够解“十里霜”之毒。她才答应来此试试。
很快,二人便见到了韶涟。
她在浮云宫,应是被照顾的很好,此刻面色莹润,身旁还跟了个小孩子。
月不挽看了便了然,当初她怀有身孕,后来那孩子应该是顺利出生了。如今贵妃远离宫廷,平平安安,这结果也挺好。
风辰尽看看月不挽,那一瞬他竟然在想,多希望他们以后,也能有一个孩子。
只是不知道,此生能不能有此福气。
二人跟韶涟打了招呼,月不挽逗了会儿孩子,韶涟又说了些感激的话。
风辰尽不欲耽搁时间,直奔主题道:“今天我们来,是想让你帮不挽看看,她似是中了夜无寻所下的毒……”
韶涟一惊,站起来道:“又是夜无寻!?”
“这个该死的东西……”
她伸手探了探月不挽脉搏,凝神思忖,“这……”
韶涟看了看两人,好像有些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风辰尽:“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说实话了,公子。”韶涟道作了一揖,对着二人道:“姑娘体内可不止有一种灵根哪。”
“?”月不挽有些惊讶。
但又觉得此话却是很熟悉,似是在哪里也曾听过,只是自己从未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她自入生死城,修炼魔族功法,筑魔心以成道,又岂会……有其他灵根?
倘若有其他灵根在,又何必白白受那许多苦?
“姑娘的确是身中剧毒,而据我所知,此毒为夜无寻所创,因为奇寒无比,发作时如坠冰窟,故而取名‘十里霜’。”
韶涟徐徐道来,二人都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此毒应是暂且被公子灵力所压制,短期之内不会再毒发,但是,却恰恰更加速了毒性的恶化……”
月不挽感觉得到,身旁的他连呼吸都在发颤,于是握住了那人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风辰尽另一只手紧攥着,“那……当下可有解决之法?”
韶涟摇摇头:“我习医毒,研究了数千年。夜无寻玩一种毒药,我便琢磨一味解决之法,多年来,也颇多成就,可是‘十里霜’……的确驳杂难解。”
风辰尽几乎发着抖,咬牙道:“韶姑娘,能否再为我妻想想办法?”
月不挽一惊,看了他一眼。
妻?
……
月不挽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二人在一起也算有些时日了,虽然未及成亲,但已有夫妻之实。
他将我视作妻子么?
这么一想,月不挽心头还有些喜悦。
韶涟显然也有些惊讶,仅是一瞬,她又道:“有一个方法未尝不可一试,但却有着很大的风险……”
月不挽:“你说,我愿一试。”
左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风辰尽神色稍缓,他看了看月不挽,也点了点头。
“当下之计,只能摧毁姑娘的魔心,重……”
“什么!?”月不挽立即打断道:“摧毁魔心?”
不可能的,她不能接受。
这世上所有痛苦、风雪她皆可领略,唯独……
千年来,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步一步支撑着走到现在的,正是魔心。
是天魔神之力。
天塌地陷,又岂会容许,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被摧毁?
“挽儿……”风辰尽握着她手。
眼神里几近恳求。
月不挽心头有些乱,慌忙间甩开他手,跑了出去。
风辰尽愣了一下。
一时竟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韶涟使了个眼神:“快去追啊!”
下一刻,风辰尽倏忽没了身影,只听他喊着:“挽儿你等等我!”
韶涟唇边浅浅的微笑散去,摇头叹息。
“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上天似乎总爱拆散有情人呢……”
对于月不挽这样的人来说,丧失苦苦修炼而成的魔心,无异于取了她的性命。
不过还未说起另一条道路,她便跑了。
这事恐怕不是一夕之间能够想通的,换谁都一样,韶涟早料到,她会排斥也是情理之中。
轻易接受的话,反而才奇怪了。
这种事,只能慢慢让她理解啊。
不解毒,总归是个死。
此法虽然凶险,可是值得一试。
倘若成功,便是上天再赐新生,从此重新活过一次。
与所爱之人江湖浪迹,四海为家。
又……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尽:老婆又不要我了呜呜呜。
第83章 浮云
“挽儿,”风辰尽跟在她身后,追出去,“挽儿你等等我!”
月不挽跑了一路,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失控,怎么会情绪如此激烈呢?
大概最近因为“十里霜”,心中十分苦闷,只因知道无法可解,才欺骗自己,避而不谈,装作洒脱罢了。
月余来,若说她心里并无一丝侥幸,那是假的。
今日韶涟替月不挽把脉,说到那毒确确实实是夜无寻所创,名为“十里霜”之时,才真的像是板上钉钉了。
当韶涟说要剔除她的魔心时,月不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愿意。
如果没有了魔心,她相当于是武功尽废,还要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谁都能明白,失去性命和失去功力,哪个比较严重。
但是,月不挽横行无忌多少年,如今一朝失了武功,又何以自处?
就算阿尽愿意保护她,又能够挡下多少敌人?即使能,月不挽也不愿这样……
突然觉得好累,精疲力竭。
她停下来,缓慢蹲身,屈膝抱着自己,将头埋得很深,好像这样就可以与这一切隔绝。
身后风辰尽的脚步愈发近了,感觉到他放慢了动作的温柔,月不挽心中有些歉疚,觉得自己方才不该那样对他。
“挽儿……”那人也蹲下来,低低的声音很近,就在月不挽的耳畔,“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没有人伤害得了你。
“……”
月不挽没有说话。
这时,韶涟也走了过来。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过摧毁了魔心,也还有其他办法,能够让你更甚于此。”
月不挽抬头:“?”
她等着韶涟的下文,心里却觉得这人只是想骗自己保住性命,并没抱什么期望。
韶涟:“我有一言,或许涉及姑娘的身世,不知……”
风辰尽看了看月不挽,月不挽微微点了点头:“你讲便是。”
“姑娘恐怕是吃了魔血丹,能排斥体内一切与此功法之外的东西,而据我方才所探,你体内是有着一部分的仙灵根残余的,只是之前被天魔神之力压制住了……”
韶涟看了看月不挽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于是继续讲着:“出现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姑娘体内的仙灵根,是来自仙岳嫡系。”
“……”月不挽只觉得匪夷所思。
什么仙岳嫡系?
这天下人无不知晓,上界二族,一曰神,二曰仙。神族早在几千年前就退隐九重宫阙,现今最鼎盛的势力便是上界仙族,立于仙岳之巅,几乎统治着六界。
魔族不服管教,明面上也是与仙岳达成了某种协议。
自己怎么会与这样的势力牵扯上关系?
这不是……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而且要是早知道自己拥有仙灵根,又何必多此一举,冒着巨大的风险,拼了命也要重头再来?
月不挽嗤的一笑,如果是真的,夜无寻不会不知道这事儿吧?好像真的也曾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自己来自仙岳嫡系,那又怎样?
她从小便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说是什么都有可能。
可是几千年来无人来寻,便当早没了她这个女儿。自己便只是那人界上玄边陲小城的一介凡人。
被师父萧扬所养大,一朝师父身死,便四处流浪,最终入了生死城。
吞下魔血丹,她就不再是人界的月不挽,而是魔族的月不挽。
……
“姑娘体内的仙灵根,若来自仙岳嫡系,那么力量则会比魔血更加强劲,故而在这种情况下,仍无法消散完全。”韶涟不觉加快了语速,试图说服月不挽,“必须摧毁姑娘的魔心,重铸仙灵根!”
月不挽内心还是不肯相信。
重铸仙灵根?谈何容易。
若是真那么轻松,世上遍地都是高手了。
况且,仙灵根?真的假的。
她一时接受不了韶涟的这个判断。
仙岳,对于月不挽来说,是一个再遥远不过的词。
“姑娘,我知你不信,但是……”
韶涟看看风辰尽,又看看月不挽,欲言又止。
风辰尽:“但说无妨。”
他的小姑娘,不是需要瞒着的人,不需要欺骗。
韶涟点点头,继续道:“公子天资绝色,又出自神族,若你二人……”她看了看月不挽,放轻了语气,“双修的话,能够帮助姑娘更好地修炼仙灵根。”
风辰尽不由勾起唇角,向月不挽瞧去。只见小姑娘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哦”。
他笑出声来。
韶涟见二人这般,也禁不住扬起了嘴角,又道:“姑娘乃武学奇才,想必用不了太久,便能功成。到那时,又岂是小小魔族功法足以比拟?”
月不挽现在什么也不想。总觉得这两人在坑她。
“话说在前面,”月不挽看着风辰尽,话说的无情,“倘若事实不是你们说的这样,那么我也绝不会苟活。”
如果那时自己活着,却武功尽废。倒不如死了痛快。
没本事的人活在世上干什么呢。
风辰尽无所谓地笑笑,他看着月不挽,近乎宠溺:“好,到那时,我也绝不苟活。”
好啊,要死就一起死。
“……”月不挽有些语塞。
阿尽这是在威胁她。完全是威胁。
“我还需要考虑,再给我两天时间可以吗?”月不挽看向韶涟,问道。
韶涟:“毒性侵蚀入体,如今又恐加剧,剔除魔心,当然是越早越好。”
月不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韶涟又道:“姑娘还可多思考一番,今晚给我答案,若是决定了,便立刻施行,耽搁不得。这事尚需要在双修之同时进行,届时我会告诉公子怎么做。”
月不挽点了点头。
风辰尽对着她笑。那笑很温柔,像是冰冷荒原的一束暖阳,及时的抚慰。
片刻,韶涟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风辰尽道:“公子是否曾服用我给你的那药?”
风辰尽点点头:“在下正要问此事。”
月不挽看了看他,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心下有些担心。“什么药?”
韶涟:“……”
看来公子没有跟姑娘说,那她也不好开这个口了。
风辰尽:“无事,调节内息的药。”
“……”韶涟看了看他眼色,是想瞒下来了。
公子去了魔界,却不想让姑娘知道。又或许,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过……他既然服用了那药,怎么如今却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莫非时辰已过,该历的劫数已经历完了?
“公子,敢问你是多久服下这药的?”
风辰尽不动声色,语气淡淡:“已经许多天了,还请帮我看看情况如何了?”
月不挽一直在旁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对话,一丝细节都没有放过。
总觉得他俩在瞒着自己什么。
韶涟拿出一只手帕,搭在风辰尽手腕替他把了脉。神色几转,又凝神思索片刻,竖起两指在风辰尽后背、颈上几处点了穴道。
月不挽眼睁睁看见风辰尽突然吐出一口污血,急道:“你干什么!”说着连忙扶住那人,眼里的担忧和焦急难掩,柔声道,“阿尽你没事吧……”
韶涟在一旁有些发愣,突然捂着嘴偷笑起来。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是真的感情很好啊。而且不光是公子,月姑娘表面上冷冷的,其实也……
风辰尽用手背擦了唇角血迹,轻声笑道:“我没事,这会儿感觉舒服多了。”
韶涟点头:“阻塞一去,才会功行通畅。”又忍不住笑了笑,揶揄道,“瞧姑娘着急的,生怕我伤了你。你是没看见她刚刚那眼神,差点就当场把我给杀啦……”
公子的这种情况,大概是体内某种新修习的功法横冲直撞,与此药的副作用恰好相抵消了。看上去无事,实际上情况很不妙,好在经过方才的疏通,已经无大事了。
韶涟想着,不过看见月不挽在,便将前面那句话咽在了喉咙里,只道:“公子后续只需要多加修养即可,不宜大动干戈。”她眼神一转,不由意味深长,“哦,我说的只是不宜动武而已啦,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