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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楼卿霜父女相邻而坐,两个人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他们并没有要逃跑或反抗的样子,反而十分老实,盛元霆看了他们一会儿,微微转头望向遮青。
刚才一直没有机会,现下终于有条件说话,他上前两步,认认真真的行了一个深礼:“刚才事出仓促,一直没有机会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在下别无所长,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遮青看了他一眼,小幅度的摇摇头,伸手虚托住盛元霆的手腕,甚至没有让他把这个礼行完,温声道:“不必多礼,一点小事而已,算不得什么恩情,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他轻描淡写的,显然是没把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并且让盛元霆也不必太在意。
不止如此,他顿了顿,竟然还用略微歉疚的目光看了盛元霆一眼,“何况刚刚我行动贸然,不知那结界有何功用便出手欲破,害将军受了轻伤,是我的过失,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他语气歉然,字字句句说来真诚,盛元霆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他一向忠耿,面对恩人如此自谦,自然会执拗,“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今日出手相救,险些搭上性命,我受些皮肉之伤,如何能让公子来致歉?如此大恩,若就这样轻轻揭过,我心中怎能过意的去?”
遮青摇摇头,低声道:“是我该做的。”
盛元霆正想再说话,慕蒙推门进来了。
慕蒙一进来就听见遮青话音刚落——这是他该做的?什么该做的?她看他们一眼:“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
盛元霆微微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想答谢遮青公子的恩情,只是遮青公子为人实在谦逊,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原来是这个该做的。
慕蒙心中泛起一丝好笑的无奈,白问,她刚才就该想到的,遮青这个人,一向都把自己做的善事说的一低再低。
他这个态度,她已经习惯了,前不久他一个人救了云泽全境,还为了救久琰哥哥深受重伤,都没有放在心上,今天这事,他更加不会在意了。
盛大哥如果表现的太过感激,定要报答,反倒会让遮青手足无措,慕蒙这么想着,便劝道:“盛大哥,此恩你且放在心里就好,若是说的多了,反倒让遮青公子不好意思。你放心,若以后有机会,遮青公子遇到什么困难,我会知会他找你帮忙的。”
这样说,他们两个人心里应当都会舒服些。
果然,盛元霆微笑着点头:“那便如此说定了。”
慕蒙也笑了笑,上前两步,站在盛元霆身边,低声道:“盛大哥,我身上还有一些要办的事,一会儿就要走了,不过这里还需请你费心。”
盛元霆眉目一凛,立刻认真回答道:“小殿下尽管吩咐。”
“楼卿霜父女,还需劳烦盛大哥为我看好,请你从麾下抽调一些天兵把守在此,等日后我想好如何处置他们,便亲自回来处理。”
慕蒙说着,向楼卿霜父女撇去一眼,“楼卿霜私逃出去,在鬼界偷了东西,此物关系到一人性命,她的罪责不小,一会儿我会收回她身上的灵力,让她无法再仗着力量作恶。不过,她偷盗灵药是为了她爹,这位楼先生确实看着身体状态极差,还请盛大哥看好他,若有必要,请医仙为他医治一番。”
盛元霆明白慕蒙做此部署的原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行了一个礼:“请小殿下放心吧,臣会安排好一切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
慕蒙自然对盛元霆放心,她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还有一件事……盛大哥,今天你听到的所有事,还请不要跟外人说道。”
“这是自然,臣晓得的。”盛元霆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有些温软下去,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想宽慰两句。
但大概觉得在这样的事情面前,言语太过苍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慕蒙交代好所有事情,处理了楼卿霜后走出这间屋子,一直沉默不语的遮青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他虽然不说话,但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眸却不着痕迹地望着她。慕蒙心下明镜,也许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好,但她的眼力也不是迟钝的。
慕蒙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等了一会儿依旧是一片沉默,想了想,率先转过头,“遮青,今日让你听到这些天族隐秘,倒是让你见笑了。”
遮青微微动了动唇,缓缓摇头,声音很温和:“公主殿下请放心,这些事情我只当做是穿耳之风,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这个她倒是很放心,遮青的心性,她自觉已经有些了解了——如果他是到处说这些秘辛的人,自己也不会如此信任,为了救他,还扔出了半颗赤心丹。
慕蒙笑笑,扬了扬长眉:“我当然知道。”
这是她的烦心事,总不能让别人也一起跟着心烦,而且对方性子高洁,想必对这些俗事也不感兴趣。慕蒙这么想着,便引开话题,微笑问道:“遮青,你怎么会出现在天仓境?这是我们天族唯一的流放之地,若不是天族人,是进不来的。”
这问题她一直都想问,倒不是怀疑他什么,遮青这般优秀出色之人,若是同族她岂能不认识,如此问来,真的只是好奇他怎么进来的。
但遮青却似乎吓了一跳,身体僵直一瞬,略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公主殿下,我并非天族之人,方才在进口我……我使了一些小伎俩……骗过了守卫进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苍白了脸色,下一刻竟然不由分说的单膝跪地,“我闯了天族私境,坏了天族的规矩,请公主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