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霆一时了然,不甚在意地拱拱手,算是给大皇子行过礼,接着便侧身让过。
大皇子僵在原地,瞧着陆司霆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表情难以言喻。
直到身后那个醉鬼将手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又道:“大哥,芩知真是上道,伯父家的地——啊,就是安惠静庄那一片、好几百亩的良田,都孝敬给咱俩了——他还说,等以后你当了皇
——”
“啪!”大皇子猛地回身一拳打在说话的人身上,心中又惧又怒,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又补了几拳,把醉鬼打得鼻青脸肿,神志不清地逃往陆司霆那个方向——
“大哥打我、他疯了、好啊,你是想打死我好独吞那些田产——你以为你一定能登基?我告诉你······你、你做你娘的白日梦······皇后那肚子、那肚子说不准就鼓起来,生了一个嫡皇子——到时候、到时候你是个什么东西······”
陆司霆冷眼旁观着,这位素日里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的三皇子,私下竟是这番模样。
他单手挡住三皇子,将人推到扶手附近,让他自己扶住,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真是晦气,去找妹妹的时间被这群酒囊饭袋耽误了。
谁知道大皇子死死扑了上来,缠住他不许走。
“你站住!回来!你发誓、当着本皇子的面以你陆家起誓,绝不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陆司霆听到这里,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然而大皇子毫无察觉,继续道:“否则你陆家满门不得好——额······”
脖颈间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便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陆司霆朝旁边看去,三皇子也已经闭眼晕了过去,而秦岁晏,正站在楼下淡静漠然,反复没有出过手一般。
“秦兄——”陆司霆没有感觉轻松,反而颇为焦虑地开口,但是却不知从何问起——他不清楚秦岁晏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他来时有没有碰到背着陆蔓的则正,况且,琼琼还在楼上。
“陆兄也是来看望沈小姐?抑或是有什么烦心事?”秦岁晏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主动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缘由。
陆司霆怔了怔,笑道:“没想到今日这样凑巧,遇上秦公子也来看望若嫱。秦某尚有些事要处理,就不与秦公子小酌了,来日再叙——”
他说着,便急匆匆要下楼打算从另一处绕上楼继续找琼瑰。
却没想到擦肩而过时,秦岁晏突然道:“陆兄这样着急,是令妹出了什么事情吗?”
陆司霆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少年又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仿佛在笑自己好没道理。“定是秦某想错了。此处是青楼楚馆,天色未明,陆兄即便如此神色,也定然不是因为令妹而为难,对吧?”
这话一出,却是直接堵死了陆司霆的路。
他只能讪讪一笑,为了隐瞒琼瑰来了这里的事,装作没事人一样轻松道:“那是当然,我妹妹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为人最是老实正派,身子又娇弱,闻到一点酒气便会发晕,又内向胆小,见到这地方定然会害怕——走走,不说了,咱们先去喝两杯!”
秦岁晏眼中划过一丝利芒,望向陆司霆身后躺的七歪八扭的两个皇子,对急于扯开话题的陆司霆笑道:“正好,秦某在楼上预订了雅座静室,陆兄,请。”
陆司霆面色一僵,哽了半晌,咬咬牙道:“请。”
两人绕着木楼梯一前一后上了楼,最后进了一间包厢中。
罗裳馆相传是一位西域人所建,内里空间十分独特,自三楼往上便在室内留了视野极其开阔的中庭,所有供人休憩的房间都排在一条环廊上,人绕着环廊,既能看到楼上,又能观赏楼下巨台上的歌舞。
陆司霆由于担心着琼瑰,压根没有留意,从这间包厢的窗户看下去,那扇房门大开的厢房里,琼瑰就坐在那儿。
酒过三巡,陆司霆已经喝得有些意识模糊,没想到秦岁晏却还是目光清醒,脸色如常。
陆司霆晃晃头,稍微让自己也清醒点,他真的很怕琼瑰出事,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下,却听到秦岁晏声音微讶道:“陆兄——下层厢房中那个人,身影像极了令妹。”
“哪里?!”陆司霆猛地起身,大声问道。
秦岁晏似乎被他的反应所惊,略微挑了挑眉,状若不懂:“陆兄何故激动,只是身影极像,人却半点不像,那人脸色蜡黄——”
陆司霆没了办法,只好苦笑着,向秦岁晏坦白了一切。
他本来等着秦岁晏面露异色然后对自己敬而远之,没想到秦岁晏神情依旧如故,淡然自若,连带他也放心了很多。
不仅如此,秦岁晏还主动道:“耽搁了陆兄接令妹,秦某实在难辞其咎,不如,秦某便随陆兄一起接陆小姐,陆兄意下如何。”
陆司霆还能意下如何,简直是大喜过望。
他自己去自然有把握能带回妹妹,但是有了秦岁晏随同,却可以确保整件事更加顺利——刚刚他是如何处理那两个皇子的后续,陆司霆可都看在眼里。
两人很快下楼来到了琼瑰和林屿所在的厢房外,却在看见里面的情状时不约而同顿住了脚步。
娇小的少女正端坐在雕纹木椅中,垂头望着伏在她膝头的男子,她素白如莲藕的小手正轻轻搭在男子头顶,还被男子反手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