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站在殿中,平静地仰望御座上的帝王。
时人为信仰, 可抛头颅洒热血,一往无前。
他年少时光风霁月战功赫赫,人到中年却频遭变故,差点儿搭上了全族人的性命。
在经过了永泰十四年那一场惨败和十五年全家的牢狱之灾,沈震的信仰只剩下了守卫一方百姓安宁。
再后来,他的这点儿信仰也被迫放下了,深居在家中不问世事。
御座上的萧珉也在看着沈震,眼神渐冷。
沈挚长得太像沈震,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个让萧珉极厌恶的人,这会让他想到幼时受到的羞辱,他堂堂太子却因一个臣子而受到莫大的羞辱,岂有此理。
紫微殿中各方对峙,谁也不肯妥协半分。
距离启安城五十里之外的永源县,威胜军行军经过此地,对永源县城及其村落家家户户紧闭门户感到一丝奇怪。
“都尉,这永源县也忒奇怪了些。”校尉说道。
“别管这些,传令下去,急行军,早一日到京城早一日安心。”都尉说:“到了京城,咱们可就都是禁军了,其中的好处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厢军们应声,一阵闹闹哄哄的笑,然后加快了一些速度。
过了永源县是一片良田,再让后是龙首原的山林,龙首原上有一草亭,名曰十里,是文人骚客相送友人时必到之处,在此折柳吟诗,看见了十里亭就意味着离京城只有十里路远。
校尉老远眺望到十里亭,对都尉笑道:“快了。”
他话音刚落,就问前方传来破风之声,一枚羽箭直直从右边的太阳穴射入,箭尖从左边露出,贯穿全脑。
他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睁大了眼睛看着威胜军都尉,从马背上栽倒。
“戒严!”威胜军都尉嘶吼。
威胜军将士慌忙拿起武器,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垫着脚探头张望。
紧接着一阵箭雨射了过来,威胜军中不时有惨叫声响起,更有士兵往四下逃散。
队长大喊不许逃跑,然而有些是火长直接带着跑,都尉没空管这些,叫副将朝前方喊话。
“前方是个人,我等乃威胜军,尔在京城外行凶,不要命了吗?!”
箭雨停下,一人策马而出,朗声道:“天子脚下,尔等携兵器进京,是要造反吗?”
“我威胜军得王令上京戍守,你是何人?”
“殿前司天武军蔡通。”
威胜军大惊,然而不等他们反映,随着蔡通的话音落下,又一阵箭雨朝威胜军袭来。
听闻殿前司早就是皇后裙下走狗,威胜军都尉一咬牙,叫弓箭准备。
战事起。
不止从东边的来威胜军遭遇伏击,南边来京的永静军和北边来的德胜军也遭到了伏击,西边的晋宁军因路遇暴雨耽搁了行程,倒是还在路上。
京郊东南北三面喊杀声一片,零散几个百姓老远看到就调头狂奔,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这么大的动静,京城里如何能不知晓,快行奔跑在长长的宫廊上,直冲紫微殿。
“启禀圣上!殿前司与威胜、德胜、永静三军在京郊打起来了!”
因沈震安静的紫微殿顿时哗然,有离殿门近的五品朝官三两步冲过去,抓住快行的衣襟,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什么打起来了?”
“殿前司与威胜、德胜、永静三军在京郊打起来了!”快行又大声说了一遍。
萧珉猛地从御座起身,往御阶下了几步,阮权冲到快行面前问他:“殿前司为什么与三军打起来,他们怎么……”
他问着问着话就没了声音,惊恐地看着殿外走来的一行人。
王妡一身便利的窄袖骑装,左手提着一把长剑,亲卫营统领与宽衣天武护卫左右,亲卫营与禁军手上的陌刀银亮锋利。
“阮枢副,怎么不说呢?”王妡对阮权微微一笑。
阮权下意识抖了一下,旋即挺直了腰杆,质问:“皇后这是何意?想要造反不成?”
谭明亮上前抓着阮权就往旁边一扔,犹如扔一只死狗一般。
王妡往紫微殿里走,门口的快行和五品朝官闪到一旁,将路让了出来。
“敢问皇后这是何意?”吴慎带着皇党和清流一道,阻在了王妡的面前。
萧珉又下了几阶,却没有完全下来。
王妡抽出长剑指着吴慎,道:“吴卿确定要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