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云如遭雷击,差点儿瘫软在地上。
他曾经拜见过王皇后,印象里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妇人,这……她要……她让人锁拿自己……
陆从云呼吸越来越急促,天气炎热,在府衙厢房里也没有冰,他急出了一头的汗,却觉得凉飕飕的。
“刘知州,我……救我!”
知州立刻摆手皱眉,叫他不要再说,鬼知道他这府衙里有没有察子。
陆从云惶惶。
“你到底是楚王的娇客,到了京城,皇后问话,你如实回答,皇后看在楚王和楚王妃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对你太过苛责。”知州宽慰道。
可是陆从云并没有被这些话宽慰,反而更加心慌恐惧。
楚王的面子有多少他不清楚,楚王妃……他记得这位未来泰水对他有偏见,眉眼间根本不掩饰。
想到这里,陆从云更加凄惶。
他被逼受着的婚姻,竟然成了他的保命符吗?
这是何等的讽刺。
知州看着颓然的陆从云,暗暗摇了摇头,有阳光道,非不走。
翌日,来押解陆从云的钦差准时抵达,也不与扬州府衙上下多寒暄,就叫人把陆从云带上来。
“几位钦差舟车劳顿,不如休整几日再回京。”长史赔着笑脸说。
“不必了,我等复命要紧,明日一早就出发。”
长史诺诺应了几声,之后找到知州,陆家人就在一块儿等着。
“不行,打点不了。”长史摇头,“你们去信给陆老和陆农丞吧。”
陆家人没法子,他们在府衙来拿人时就给陆道约和陆德邻去了信,现在就只能盼着京城那边了。
陆从云被锁着上路,钦差们倒也没有全不近人情,收了陆家的银子,允许他们备一辆简陋的青壁马车给陆从云,让他不用走着去京城。
另一边,京城。
在陆从云的诗传唱到京城的时候,陆德邻就知道要坏了,连夜去耒耜书院找父亲商量对策。
“父亲,长龙糊涂啊,这不是自己给妖……皇后递刀子么。”陆德邻已经连续几日称病没去点卯,看他脸色也是真病了的样子,蜡黄着一张脸,几日功夫仿佛老了十岁。
“父亲,咱们该怎么办?”陆德邻头发都要急白了,“皇后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长龙。”
陆道约的脸色不比陆德邻要好,先没有说陆从云,而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我前些日子得了消息,皇后要开制科举人。”
前朝创科举制,分贡举和制举。
贡举是馆学生徒与州县贡举生员参加礼部考试获得进士身份,一年一次常开。贡生考上了进士并不能就授官,除非是惊天之才,不然都得再参加吏部的铨选试,考上了入流了才可能被授官,还只是“可能”。
制举则由天子下诏选拔非常人才,不仅贡生能应制,已仕者亦可应制。未仕者考中授官,已仕者考中升迁。制科名目繁多,不常开。
大梁科举沿袭前朝又有所改变,将前朝贡举十来项科目简化成了一科——进士,考试的内容却比前朝增加了不少。
前朝进士科重诗赋,大梁的进士要考帖经、杂文、仪礼、时务策,能考中者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制科,除了太.祖朝开过两次,之后就再没有开过制科。
现在王皇后有意开制科,消息不胫而走,不止是朝臣,天下儒士亦打起了精神。
“我听说,皇后过些日子就会下诏开制科,入秋应制。开的科已经确定的有律令俊士科、武足安边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经济特科、工巧机用科。”陆道约说。
陆德邻微微一愕。
一次性开五科,或许还不止。
律令、吏治、武备、经济、将作都有,或许还不止。
妖后这是野心不小呐。
可陆德邻暂时管不了妖后的野心,他只想救自己的儿子,关心则乱,他根本就没明白陆道约说这件事的由来。
陆道约叹了口气:“为父不是不管长龙,只是担心,皇后会拿长龙做文章,她抓了那么多士子,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父亲,您是不是把妖后想得太好了?”陆德邻说:“她那种置天下安稳于不顾任性妄为之人,会想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了再来说此事。”陆道约说:“当心祸从口出,别长龙没救出,反倒还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陆德邻愣怔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像斗败的公鸡一样,颓然地耷拉着凌乱稀疏的羽毛,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