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来,廊下掌着灯,几盏宫灯将整个坤宁宫,照得灯火通明,院中的水仙花,二月兰,仙客来皆迎风绽放着,微风送来阵阵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钟璃在窗外站了许久,见他迟迟没有归来,她正想派人去询问一声时,就见黄公公亲自来了坤宁宫。
他如今在殿前伺候,是离裴邢最近的内侍,唯有裴邢会使唤他,瞧见他时,钟璃不由拧了一下眉。
黄公公并未进来,瞧见安涟后,他就低声对安涟道:“今日皇上公务有些繁忙,尚不知何时能完成,皇上特意让奴才跑了这一趟,劳烦姑姑通知娘娘一声,让她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安涟颔首,笑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她亲自送了一下黄公公,随即才进入寝室,正欲禀告时,却在窗前瞧见了钟璃的身影,她快步走了过去,拿起金丝楠木草龙纹衣架上的外衣,披在她肩上,“娘娘,夜晚天凉,您穿这么单薄,别万一着凉了。”
钟璃眉头仍微微蹙着,闻言,才回过神,轻轻摇头,“不要紧。”
她没再等他,转身回了内室。
安涟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瞧出了她有些蔫蔫的,以为她是担忧皇上,安涟道:“娘娘不必挂念皇上,等会儿奴婢亲自往御膳房走一趟,定会让黄公公盯着他用完晚膳。”
钟璃颔首,终究还是心疼他,“现在就去吧,他胃不好,若是太晚,说不准又要难受,他晚上喜欢清淡些的,让御膳房熬些粥,盐和辣椒少放,素菜也可以按食谱来,别跟近两日的重复就行。”
裴邢看似什么都吃,很好养活,实则很挑剔,遇到不喜欢的,一顿饭下来,都夹不了几次菜。
安涟应了一声,亲自往御膳房走了一趟,其实这等跑腿的活交给小宫女就成,不过事关皇上时,安涟唯恐小宫女办不好差事,她一向亲力亲为。
钟璃这才回到榻上。
她心中惦记着事,睡得并不沉,本以为他就算再忙,临近子时,也该回来,谁料他却迟迟没回来,中途,钟璃还看了一眼沙漏,都已经子时了。
她秀眉不自觉轻蹙了起来,等了他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第二日,钟璃迷迷糊糊醒来时,下意识去摸身侧的位置,谁料竟空空的,他根本不在,床上也一阵凉意,根本不像刚起来。
钟璃瞬间惊醒了,她坐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沙漏,已临近寅时,她踩着木屐下了床。
今晚在外守夜的是初雪,她没睡,只闭着眼睛靠在一侧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她赶忙睁开了眼,“娘娘?您怎么醒了?是要更衣吗?”
钟璃摇头,“皇上没回来吗?”
初雪颔首,“皇上许是太忙,尚未归来。”
成亲一年多,他只有三晚宿在乾清宫,每次都是朝堂上发生了大事,难不成昨日也发生了事?
边疆才刚传来捷报,能有什么事让他不得不连夜处理?晚膳时没回来,晚上竟也不回,钟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明知不该胡思乱想,她脑海中,却不由想起了李洺倩的话,说一位内侍赎走了鸢尾。
她轻轻揉了一下眉心,才没再胡思乱想,怕他熬坏身体,她穿上了衣衫,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并非灯火通明,她过来时,除了一旁的侍卫,仅有一个小太监候在门口,钟璃拧眉,“皇上何时歇下了?”
这小太监是黄公公的干儿子,今年才十五岁,他有些犯困,才打了个盹,听到钟璃的询问时,他吓得脸都有些白,慌忙跪了下来,“回娘娘,皇上与大臣商议完朝事时,已亥时,当时凌大人匆匆入了宫,他随着凌大人出了宫,尚未归来。”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一颗心不自觉紧了紧,差不多就是亥时,他让黄公公往坤宁宫走了一趟,让她早点歇息,不必等他,他竟是直接出了宫?
钟璃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脚底板都一阵凉意,“你知道皇上是因为何事离开的皇宫吗?”
小太监摇头,惶恐地磕了一个头,“奴才不知。”
钟璃没为难他,转身回了坤宁宫,明知不该往鸢尾身上想,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究竟为何会出宫?鸢尾前脚才刚被赎走,他这边却开始出宫,直接来了个夜不归宿,究竟是巧合,还是真与鸢尾有关?
钟璃回到坤宁宫时,犹有些懵,哪怕清楚理应相信他,可她一颗心还是不自觉提了起来,唯恐他的离宫,真的与鸢尾有关。
她不由抱住了膝盖,无端有些患得患失,思绪再次飘到了鸢尾身上,身为春满楼的花魁,她肯定生得极美吧?如果裴邢当真喜欢上她,要将她纳入后宫,她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设想一下,钟璃都有些受不了。
安涟进了内室,见她坐在榻上,出声喊了她一声,“娘娘?”
刚刚是初雪陪她一道去的乾清宫,初雪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忍不住唤醒了安涟。
钟璃听到她的声音,才抬头。少女巴掌大的小脸,泛着一股苍白,神情也有些茫然,这副模样端得是我见犹怜。
安涟道:“娘娘可是担心皇上?”
钟璃没吭声,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去给皇上送晚膳时,黄公公可有说皇上不在皇宫?”
按时间算,安涟过去时,裴邢早已离开了皇宫。
安涟如实回道:“不曾,黄公公只让奴婢放心归来,他说他定会盯着皇上用完,让娘娘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