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元璟的脚刚踩上地面,就见到了一幕更为震撼的画面。
以此处为原点,怪物们有序的矮下去,像是一波浪潮,平淡的推向原处。
它们趴在地上,如同跪伏,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觐见它们的渊主。
即便万年流逝,忠诚不改当年!
隐隐是怪物之首的一只火红色狮子抬头,一张口,发出浑厚的人声。
“渊主,万年未见,您可安好?”
不知为何,云迢一听这话,眼眶里就有种热热的感觉,明明没有记忆,明明不认识它们,却有一种从灵魂透出来的熟悉气息。
让她信任,想亲近。
“本尊很好。”云迢干涩道:“那,你们呢?”
“渊主安好,吾等便安好。”浑然燃烧着火焰的大狮子嘴巴咧了咧,像是在笑。
丝毫不提,被镇压在奉渊之下万年煎熬之苦。
它仰着大脑袋,一脸骄傲:“一感觉到渊主的气息,吾等便来寻渊主了,应该来的还不算晚。”
云迢忍不住笑了笑。
笑完又有点失落:“可是本尊什么也不记得了。”
大狮子愣了一下。
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它爬起来,慢慢走到他们面前,低下头:“渊主,吾是朱宿,爆雷火狮,您征战神族时最喜欢的坐骑。”
它左后方的一只水蓝色的鸟也走过来,声音是温柔的女声:“渊主,吾水奚,寒冰魔鸟,您在奉渊时最喜欢的宠物。”
大狮子右后方的是只长着猫脸的大白熊,它笨拙的走上前,笑起来也憨憨的,发出的声音却是极苏的男神音。
“渊主,吾阡音,祭乐白熊,您在奉渊时的乐师。”
他们后面,怪物们一个个上前。
不管是长得可爱,还是凶残,面对云迢时,声音却都努力压的十分无害。
像是家中温驯的宠物。
它们像是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她。
——渊主,您不记得没关系,我们都记得。
她忽然有种这样的感觉:得此下属,夫复何求。
它们真的是一群很乖很可爱的孩子。
介绍会并没有持续很久,只有一些地位高的做了自我介绍,否则全部来一遍的话,介绍到明年都弄不完。
它们介绍完,就自觉的退回原位,乖巧的趴下。
最后站着的只剩大狮子朱宿。
它半伏下来,如红宝石般的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满是期盼:“渊主,您要到吾的头上来吗?吾想带您去看看,吾等为您打下来的领土。”
云迢愣了一下,反射性仰头看向宫元璟。
宫元璟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
云迢便一跃而起,跳上大狮子的脑袋。
她小小一团,狮子的头对她来说都大的离谱,一上去就陷在柔软又长的狮毛里。
远远看去,像是它头顶落了一团雪。
朱宿站直身体,却也没有忘记宫元璟和他身后的一猫一剑。
“几位贵客,多谢送渊主回归。如果愿意,也可前往一观。”
宫元璟是不放心让云迢离开自己视线太久的。
哪怕这群怪物看起来无比忠诚。
他半点不客气:“好,那就多谢了。”
朱宿笑了笑:“这是吾应该做的。”
它使了个眼色。
水奚就上前来趴伏于地。
宫元璟微微躬身:“冒犯了。”
脚下一点,就飞身到水奚背上,流光剑也赶紧载着甜儿上前,被宫元璟抓在手中。
水奚仰头发出悦耳的鸟鸣声,水蓝色的双翼一展,就飞上了高空。
朱宿紧跟其后,并很快超过。
千米高空,如履平地。
往下看,便是被掠夺来的修真界地盘。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两方一交战,又丝毫不知收敛,早就成了一片片焦土。
而且来的时候,他们看的已经够多了。
云迢眨巴眨巴兔眼:“朱宿,这一万年来,你们一直都在奉渊里待着吗?”
朱宿:“是的渊主。”
“但本尊怎么听说,万年前神战之后,神祇所剩无几,奉渊也几乎全灭?”
“哈哈。”朱宿发出低沉的笑声,云迢趴在它头顶,都感觉到了震动。
“看来渊主确实忘记了很多,咱们奉渊和神族那帮家伙可不一样,他们死就是真死了,咱们奉渊却是世间万恶之源,只要世人恶念还在,奉渊就永生不灭!”
云迢翻了个身:“那本尊亦是如此吗?”
“非也。”朱宿却道:“渊主,您和吾等不同,吾等天生为恶,故可以恶念为食。您曾是神祇,哪怕后来堕神,本质却也和神族那帮家伙一样。
实不相瞒,对于渊主是如何逃过万年前的灭神之劫,吾等也并不知情。”
连它们也不知道?
云迢一咕噜爬起来,声音染上了几分急切:“那谁会知道。”
“只有渊主您自己了,但您什么都忘了。”
朱宿忽然迟疑了一下:“不过,如果真要说,可能还有个知道,烂木头。”
“烂木头?”
“对,一个木头成精的家伙,他是由渊主您亲手创造出来,跟在您身边千年之久,寸步不离。他对您的亲近程度,哪怕吾等几个加起来也比不上。”
朱宿叹了口气:“不过,万年前他和您一同失去了音讯,谁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是死是活。”
“应该是不会死的吧。”水色插了一嘴,有些不确定道:“他本体可是天地第一神木——天机木,生来玄妙,得天独厚,受规则庇护。这世间,怕还没有能摧毁他的存在。”
“天机木?”
云迢惊的提高了音量。
“渊主?”朱宿放缓了速度,有些担忧。
云迢却皱着眉,神色恍惚:“本尊醒来之时,就躺在天机木棺之中。”
第203章 仙道大师姐(45)
云迢又想起天机木的作用。
改天机,断天机,隔天机。
而如今,所谓的天机已经揭露。
有个不知名的存在,要灭神,作为神祇一员,哪怕她堕落奉渊与恶为舞,也依旧在杀名单上。
想要逃过死劫,就要瞒过天机。
这就是她为何躺在天机木棺中的原因。
这是在救她。
为她改天机,断天机,隔天机,瞒天过海。
所以,万年后,她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神祇。
烂木头就是天机木,所以是烂木头救了她。
她潜意识里寻找的那个人,也是烂木头。
忽然,她想到什么,竖起爪子,一簇金色火焰燃起:“本尊有个疑问,当神祇堕入奉渊时,还能保留神力?”
“绝不可能!”朱宿直接否定,它没法扭头看,只能靠感应,不太确定道:“这这是烂木头的气息。烂木头是天机木,总有世间最纯净的金色神力。”
云迢瞳孔微缩。
所以这股一直保护着她,维持着她生机的神力,也是烂木头的。
她眼睛忽然有些干涩:“神祇失去了神力,还能活着吗?”
“一般来说不能。”朱宿又话音一转:“但烂木头是天机木,可能不一样吧。况且,他也不一定把所有神力都输送给您了啊。”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云迢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们都能发现本尊的气息从而找来,如你们所说,他比你们更在意本尊。本尊苏醒后,他怎会不来?除非”
云迢声音低了一下:“除非他来不了了。”
朱宿哑口无言。
它放缓了飞行速度,微微侧头,火红的眸底带着担忧:“渊主”
云迢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本尊没事。”
她收起神力,又冒出一缕黑气气流:“所以这个,才是本尊的本源力量吗?”
“是的。”朱宿点了点头:“这是浊气,只有奉渊才有,我们所有的奉渊生灵,力量都是由浊气组成。”
它一张嘴,吐出一团火,表面看起来正常,内里却是灰黑色的芯子。
火苗上也有灰黑色的气流若隐若现。
“还有吾的。”
水奚扇动了下羽翼,上空出现一双水汽凝成的巨大水翼,但仔细看,水翼是灰蓝色的,一道道浊气在水翼中流窜。
“吾们的浊气都是灰色,只有渊主您的浊气是纯正的黑色,是奉渊最厉害的存在。”朱宿温柔的笑笑。
“原来如此。”云迢喃喃了一声。
这么久以来,困扰她的谜团终于解开。
她不是神,她是奉渊渊主。
她没有神力,有的只是最纯正的浊气。
云迢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用爪子把头顶的某只团子抓了下来。
声音异常冷静:“你都听到了。”
毛团瑟瑟发抖,声音细如蚊蝇:“听、听到了。”
“那你打算如何,要去找你的天道主人告本尊的状吗?”云迢眼睛眯了眯。
说起来,作为天道竟也看不穿她的身份,也着实说不过去。
沉睡时还好,天机木阻隔天机。
但如今她醒来,在人世间晃荡了这么久,也没见天道有什么动作,就挺不正常的。
云迢还想起一件事,天道似乎就知道她在那里沉睡,不然怎么会派这小家伙去底下万里的地方找她。
只有一个可以解释,天道也是知情者。
她心底忽然一突。
那烂木头和天道不会也有什么关系吧
她走神的时候,毛团生生给吓哭了。
它以为云迢思考这么久,是在思考怎么处理它,大人那么能吃,不会想把它吃了吧?
“呜呜呜”毛球突然大哭起来:“我、我不好吃的,大人不要吃窝,呜呜呜”
云迢:
朱宿:
各围观群众:
朱宿吧咂了一下嘴:“这真是天道的小狗腿,也太胆小了吧,能成什么事啊。”
来自奉渊小弟的鄙视。
毛球于是哭的更伤心了。
它本来就已经这么惨了,居然还鄙视它。
毛球不要面子的啊!
它嚎着嗓子,哭的天昏地暗,周围的几个全都震的脑瓜子都疼了。
“行了别哭了。”云迢忍不住按了按眉心,一脸黑线:“本尊什么时候说要吃掉你了?一天脑补个什么玩意儿。”
“嗝儿?”毛球发了个哭嗝,呆萌萌的看着她:“大人你真的不吃窝吗?”
“不吃!”
云迢没好气的把毛球丢进之前给甜儿买的灵兽袋里:“不过,这么放你走也是不可能的,就委屈你先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
毛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关在了灵兽袋里。
不过它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又是成功活下来的毛小球呢!
打道回府的路上,云迢道:“那什么征战天下给本尊的计划终止吧,背后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人类。”
况且,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小位面,她还真看不上这一亩三分地。
朱宿很爽快的答应了。
回去后,朱宿就传令下去,然后迅速撤离修真界。
然后一起转移到这个位面的西大陆。
西大陆是被隔绝出来的一块绝地,那里的气候恶劣,不但修真者无法生存,就连普通魔族也承受不住。
所以就成了一块遗弃之地。
但对于朱宿它们而言,反而是最适合的生长地。
云迢宫元璟两人也跟着一同去了。
他们俩一个是渊主,一个是魔尊,都适应良好。
对于修真界而言,则是个天大的好事。
凶残可怕的侵入者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等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每个修士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就是修真界被祸祸的不成样子,要恢复原样,山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
但,只有活着就很好了。
一月时间匆匆过去。
万化草终于成熟,被送到西陆来。
云迢服下之后,那化形果的效用被消去,她终于从兔子变回了人身。
大家都很高兴。
只是高兴完了,朱宿它们又有些惆怅。
“这具躯壳虽然生的也不错,但跟渊主您本来样貌相比,尚不足十分之一。”
“本尊原本的样貌?”
云迢对着镜子,忽然对自己的样子产生了好奇。
第204章 仙道大师姐(46)
“渊主,万年前,您可是神族第一美人,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朱宿眯着大眼睛,回忆起往昔,却如同昨日。
“哪怕后来,渊主您堕入奉渊,终日一身黑衣,风华也不减分毫,天上地下,也就烂木头能与您相媲美。”
云迢扯了扯唇角:“可是,本尊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记得啊!”
脑海里忽然传到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
云迢:……
毛球非常热情道:“大人大人,我可以把见到你时那个场景重现出来的,您要看吗?要看吗要看吗?”
云迢皱了皱眉:“吵死了。”
但却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宫元璟看她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