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掉了身上的礼服,穿上宽松的睡衣,在浴室里卸了妆,然后走来梳妆台前做日常保养。
晚宴上吃了点东西,她一点都不饿,但她还是接了杯水,边喝边来敲画室的门:“妈说让我们明天过去吃饭。”
没有人回答,她又敲了两下门,然后伸手推开,画室里空无一人。
她拨打了男人的电话。
江边护栏旁,落在地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但它孤独地响着,没有人接听。
午夜的江边是拉响的警鸣,救援队的打捞船行驶在江面上。
康时不在家,池柔柔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爬上床缩进被子里,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对方的电话。
依然没有人接。
这个男人真的越来越不听话了,她给他发去短讯:“离婚延期到四月二十二。”
她丢下手机,无情地睡去。
池柔柔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在睡觉的时候被手机吵醒,迷迷瞪瞪地拿起来放在耳边,里面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池柔柔,池小姐吗?”
被吵醒的她嗓音微哑:“谁啊。”
“哦,这边是北城公安局,想问一下康时康先生是您的丈夫吗?”
“唔。”她的手往旁边伸了一下,摸到一片冰凉,道:“是,但他现在不在家。”
“是。”对面停顿了一下,道:“我们刚才在沿城的江边捞到一具尸体,根据他的身份信息所以打电话求证一下,请问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池柔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夜晚的霓虹透过落地窗照入室内,不需要开灯也能看清室内。
她掀开了身边的被子,床榻冰凉,空无一人。
池柔柔披着长发,手机光幽幽地照在她紧绷的脸上,她又一次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通了,但没有人接。
池柔柔扯开被子走下了床。
刚才梦好真实,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她接到了丈夫尸体被打捞而起的消息,半夜赶去警局。
池柔柔眉头跳了一下,她倏地偏过头。
身畔的宽大的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长的推车,上面放着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两步上去,稳稳地掀开了白布。
一张灰白的熟悉面孔出现在眼前。
滴滴的密码声传入耳中,池柔柔冲出了卧室,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像个女疯子,瞳孔在午夜之中闪着鬼魅般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进来的人。
康愣了一下,道:“怎么还不睡。”
他开了灯,池柔柔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她抬手拨了一下长发,看上去美丽优雅又得体,语气不悦道:“不是说先回来,你去哪儿了。”
“走路回来的。”康时换了鞋,规矩地放入鞋柜,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他走向厨房饮水机,池柔柔像尾巴一样跟了过去,她看到男人洁白的后脖颈,还有被夜晚露水打湿的头发。
康时接了水,靠在吧台前看她。
池柔柔稳稳停住,道:“走路回来,要过跨江大桥,难怪你一身腥水气。”
“狗鼻子。”他嗤,绕过她走过去,被她喊:“站住。”
康时停下脚步。
池柔柔捏了一下手指,道:“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为什么呢。
他当时站在桥上往下看,明明是漆黑的水面,却让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全感。
他想起跳江而死的那一次。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想他受够了池柔柔,受够了这个世界,他想她也许会痛哭,也许会后悔,也许从今以后,会守着他的遗像过完这一生。
这种幻想足够给他安慰,他知道自己是在报复她,可笑的是,用愚蠢的自杀来报复她,是他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的解脱方法。
他明明清晰地感到了水流将肺部一点点塞满,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停止。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回到了那个家里。他守在那个冰冷的家,呆坐到深夜,然后看到跟男人鬼混回来,悄悄溜进门的妻子。
那股力量抹去一切,他臆想中她的痛苦,她的悔恨,全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