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妖气呼呼地爬进花篮子里,找到她的核桃小床睡觉。
说生气不理他,就真的不理他了。
周遗昉抱着手,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也去洗澡准备睡觉。
洗完,他一身热气地从净房出来,发间还有水珠沿着锁.骨往下滑,一路滑到衣襟深处。
他躺在床上,盘算着小花妖该怎么办。
原本他是想着,找到了她的家人,知道她从哪来,就将她送还回去。
他信誓旦旦地想,他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该早早把她送走才是。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却有点失落。
她家人对她那样不好。
她走丢了那么久也不来找她。
听红叶说的,就可以相见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他不能将她留在身边。
他确定要把她送走,尽快。
这样想着,他渐渐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女郎穿着一身鹅黄嵌边绣绿萼梅花圆领袍,下着豆青色鱼鳞裙,两段二指宽亮银灰衣带掐在腰侧,显得一截细腰不足一握。
天上下着小雨,玻璃灯罩下灯火昏黄显得她更温婉清瘦了。
外面有人叫她,她抬起头来,小脸羸弱苍白,分明是长大了一些的小花妖,周遗昉睁大眼睛。
他飘近了一些,听到旁边有人说:“靖王世子广发婚贴,要在大婚筵席前娶他表妹做平妻。”
“新妇未娶,先娶平妻,大娘子觉得丢脸,闹着寻死不愿嫁了。”
他没听太懂,靖王世子不是和他一般大么,怎么忽然要成亲了。
果然,梦都是没道理的事,他飘到小花妖身后,歪着脑袋冲她耳朵吹气,要和她说话,却见她忽然面色苍白。
古蔺兰耳边回荡着李妈妈最后那句话,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通身彻骨的寒,病中本就怏怏的脸更是一片惨白。
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她?
古蔺兰慌乱抬头,惊慌的眼神有片刻与站在福顺堂里的大郎君不期而遇。
他身姿壮硕,黑眸半垂,看了她一眼便将眼睛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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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福顺堂廊下,小丫鬟拿着粗布给她擦裙边和鞋面的雨水,她站在翘檐下往里看,屋里站满了人。
古艳娘捏着帕子,细细的脖子上一片红紫。
此时正跪在一旁大哭:“不嫁就是不嫁,我堂堂益州都督府的女郎,他娶平妻将我放在哪里,我要是嫁过去,那些世家女该如何耻笑我,我还有何颜面。”
高氏伏在一个三十来岁面貌的男人膝前,也哭得梨花带雨:“郎君,妾身的身份已经让二郎和大娘抬不起头了,郎君舍得靖王世子如此下她脸吗。”
“可怜我儿,嫁去那家还怎么抬头。”
那位都督老爷看了眼自己亲娘,老夫人虽然厌恶,却紧闭着眼没说什么。
都督老爷叹气:“别哭了眼睛都肿了,行吧不嫁了,不嫁就不嫁吧。”
艳娘立时止住了泪笑了出来。
二郎将母亲和姐姐扶起来,欢欢喜喜道:“姐,你不用嫁了。”
艳娘子扑到高氏怀里笑道:“娘,我就知道爹爹疼我。”
古蔺兰站在台阶下看着,只觉得心慌又可笑得厉害。
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七岁那年中秋。
因为一朵她喜欢很久却被大娘扯烂丢在草丛的绒花,她蹲在那里哭。
那时大娘坐在父亲肩上,手里还举着刚在在灯市上买的花灯道:“对不起嘛,不就是一朵绒花,我不是故意的,我叫我娘赔给你好了,爹爹给我买的兔子灯,我也给你。”
小小的古蔺兰哭得更凶了:“我只要我的那朵绒花。”
古都督被哭烦了,留下一句:“吵吵闹闹哪像个高门女郎的样,为一朵绒花如此小家子气。”
往古蔺兰背心踢了一脚,抬腿就走。
那时大郎将她牵了起来,少有地跟她说话:“你觉得哭就能吓到他们了,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