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宴年时,还是君余、帝红衣,都没有在兰画的面前哭过,况且一个成年男性,通常不会在街上哭,除非实在忍不住。
兰画很震撼,同时又有点手足无措,她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把钥匙还回去一串,说:“我同意当邻居了,你……你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
迟清抓住了那一串钥匙,也顺手抓住了兰画的手指。
他眼眶泛红,眼泪将落不落,让兰画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这人是不是专门对镜子练习过怎么让自己哭的好看一点?
可他又不是演员,应该不会练习这个吧……
兰画把这些杂念抛出脑海,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没原则了,就在她开启新一轮的胡思乱想时,迟清用低沉嘶哑的嗓音说:“对不起……主子……”
他的眼神清澈而饱含眷恋,语声压抑着痛苦与自责。
兰画迟疑着开口:“帝……红衣?”
“主子……”迟清一边流泪,一边张开双手拥抱了她,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的拥抱是那么的温暖有力,让兰画想起了那名面容精致的红衣伴生兽,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他。
迟清的头靠着她的脑袋,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有人路过时,看到他眼中泪痕未干,唇角却带着邪性的弧度,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开。
第244章
迟先生的未婚妻(44)
兰画注意到路人异样的眼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推开了迟清,随即发现迟清还是用那种委屈而又可怜的表情看着她。
但他的长相又是那种棱角分明的硬朗,也难怪路人的眼神会那样古怪。
兰画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扬了扬手中剩下的那一串钥匙,又道:“你在前面引路,我不知道是哪个单元楼。”
“好。”迟清点头,模样很乖巧,让兰画恍惚有种真的看见帝红衣的错觉,如今她经历过四个世界,论时间。
她陪伴君余最久,但论个人喜好,她最喜欢的是那只红衣伴生兽,她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总之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也许是他长得最精致俊美,又或者因为他总穿一身鲜艳的红衣,很有辨识度。
迟清与兰画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两人坐到了沙发上,兰画决定好好的跟他谈一谈。当然,首先是问清楚一个问题:
“你……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有时候会很混乱……”
迟清捂住自己的脑袋,神情有些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兰画询问系统。
在每个世界,他都应该忘记自己的过去才对,可从上一个世界的末尾开始,他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系统半天没回应,直到兰画又叫了一声:“系统?”
“我也不是万能的。”系统叹气:“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之前我去找过龙帝,他说偷宝贼说过不能让你知道你在找自己的逆鳞。否则……否则会发生啥,咱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他会混乱、变成现在这样吧……”
迟清发现自己一开始还能听到兰画的心声,现在却突然听不到了,不禁有些疑惑,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兰画的表情,然后突然抱着头从沙发滚到了地上。
“我的头……好痛……”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额头冷汗淋漓,身上散发出迷雾,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稳定。
兰画来到他的身边,“红衣,你冷静一下。”
他声音断断续续地否认道:“我不……不是……帝……”
兰画改口道:“迟清,你好点了没有。”
他仍旧否认:“我不是迟……是……帝……”
“行吧,你谁也不是,你别再想了,让自己的思想放空,好吗?”兰画努力安抚着他,她伸出手,缓缓按揉他的头部。
“好……”
迟清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他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说:“你在我身边……可以让我……安静……”
渐渐的,他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昏睡过去。
兰画操控着他身边的雾气,把他运送回了房间,用雾气脱掉了他的鞋,但是没管他的衣服,再用雾气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最后把雾气团成了两个球,塞到他的耳朵里。
她关上了卧室的门。
下一刻,迟清睁开了眼睛。
他把雾气收回体内,喃喃道:“帝红衣早就死了,我只是残留了一点点有关他的记忆,伪装成他罢了……”
没想到还意外的管用。
她似乎对帝红衣很包容。
迟清低低地自语道:“他有什么好的,他根本没有我爱你,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我对你的爱,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要多的多,帝红衣如果真的爱你,那么他应该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伤害你,帝红衣才是最自私的……”
他下地走到了房门口,想打开门出去,又猛地收回手。
“不行……我不能着急……”
他重新躺回了床。
……
兰画是在客房睡的,她去浴室发现里面的毛巾、沐浴露、洗发水等用品都没有拆封,都是崭新的,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这才入睡。
次日,等到兰画醒来走出房间,闻到空气里飘着饭香。
“早安……”
迟清的身上系着围裙,他煎了两个鸡蛋,又准备了面包片、培根、生菜、沙拉酱,还有两杯牛奶。
兰画也回了一句:“早安……”
她看着迟清,迟清身上围着的是一件天蓝色的卡通围裙,穿在他的身上有几分违和感。
但又很有居家气息,迟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暖的笑容,跟昨天晚上截然不同。
兰画问道:“你的情况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迟清说。
兰画在餐桌前坐下,诚恳地问:“你能不能别笑了。”
迟清怔了一下,问道:“是笑的太丑了吗?”
“不是,挺好看的。只是你这张脸还是严肃点更有威慑力。”
迟清说道:“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有任何的威慑力。”
兰画便不再说话了,也没有回应他,两个人吃完了早餐,兰画起身要去洗碗——
她觉得每个家庭成员都应该做家务,没有谁能够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付出。
因此,迟清做了饭,那么她就该洗碗,但是她刚站起来,迟清已经把她面前的杯子盘子都端走,很自然道:“这些我来就好。”
兰画心中生出一种怪异感,她跟着迟清来到厨房,说:“你让开,我来吧。”
迟清不肯让,兰画总不能过去挤他,只能擦抹了桌子,等到迟清洗完碗,两人便一起去了事务所。
剩下三位店员还没来,兰画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但事务所的门前已经有几个人正在等着,其中一个人是利恪风。
“花蓝!”利恪风叫了一声,他走过来。
兰画说:“谢谢你昨天介绍来的客人。”
“主要是你确实优秀。”利恪风客套了一句,然后悄声说:“我想问一下,给腿变颜色,需要多少钱?”
兰画愣了愣,随即弯眸笑了起来,说:“抱歉,由于你是第一个被我治疗的人,我光是想着让我的作品完美一点,忽略掉肤色问题了……”
利恪风惆怅道:“是啊,昨天那些同事们回去后相互炫耀,我发现他们新长出来的肢体跟他们本来的肤色一样,就只有我那么的与众不同……”
第245章
迟先生的未婚妻(45)
兰画安慰道:“你放心,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换肤,毕竟刚开始不熟练……”
“你还是收费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利恪风心想,还是花了钱的踏实,听说事务所这边提供终身售后服务。
如果新长出来的肢体出了问题,随时可以到事务所来寻求帮助,而自己没出钱,就算腿有了问题,也不好意思,来享受免费的换新服务。
“不用。”兰画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两下,便说:“好了……”
“这么快?”利恪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当场掀开裤腿看了一眼,发现不再是亮眼的白色,欣喜之余,又很佩服:“你的治疗能力,真是我见过最出众的。”
“你的打广告能力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兰画回道,她打开了店门,询问利恪风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我还上班呢,现在是让同事顶替我,我才能来。”利恪风摆了摆手,又说:“你快招呼客人吧。”
“好……”
迟清负责录入与收费,兰画负责接待业务,九点前,店员们陆续到来,众人分工合作。
今天的人流量也不少,甚至还有路人进来,但是路人很快就被价格表给吓退了,还有的吐槽为什么会这么贵。
一整天下来,生意明显不如昨天,没有那么多断腿断胳膊的顾客找来。
但却有个缺了肾的客人,兰画又在价格表上增添了补全五脏六腑的业务。
……
塔防司总部。
高层领导们针对「九十九事务所」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已经可以确定事务所的这个「花蓝」就是塔楼榜单上挂名的那个,高层们的观点可以分成三种类型:
部分高层是认为「花蓝」的危险度很高,不光自己上了四十多层,还能带着别人躺赢,这种人太危险了,应该消灭掉,哪怕是让一整个城市的人殉葬都可以;
还有领导认为别去招惹「花蓝」,顺其自然把事务所当成普通商铺就可以。
当然了,如果有人去事务所闹事,一定要尽快派遣工作人员去帮助事务所;
最后一部分领导认为大家应该跟事务所合作,并且组织那些身体残缺的员工们集体去事务所治疗,顺便问问事务所,人多的话,能不能打个九折之类的?
高层们因为观念不同,争执了两三个小时。
直到坐在最末尾位置的年轻人,向那些主张杀死花蓝的高层,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摧毁了一个城市,却没有杀死她,只是惹怒了她。那么……你们能承受的起这个代价吗?”
“呃……”最终,塔防司的高层决定终止一切对九十九事务所的调查行动,采取第三种方案。
于是,兰画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塔防司高层的电话,对方希望跟她谈生意,跟她讨论了一下零售和批发的问题,然后提出向她这边批量购买业务。
“九折?嗯……没问题。”兰画思考了一阵便选择了同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事务所的生意不再那么忙碌,迟清成了她的邻居,每天早晨,迟清都会敲开她的房门,给她提供早餐。
有时候是他自己烤的蛋挞,有时候是他做的炸鸡块、炸薯条等等。
本着「礼尚往来」的观念,兰画偶尔也会给他回礼。
两个人维持着友好的邻里关系。
当然,迟清有时候会「发病」,具体表现为头痛、分不清自己是谁、可怜兮兮求安慰、求抱抱等行为,「发病」状态下的迟清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幼兽,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而且他也不主动往兰画家里跑,而是缩在楼道里,身上脏兮兮的,等着兰画主动把他「捡」回去。
久而久之,兰画对他的态度不再那么排斥,有时候还会带着几分怜惜。
迟清就像一个耐心至极的猎人,将自己伪装成猎物,送到兰画的面前。
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开了半年事务所后,兰画组织着店员们一起去外面游玩,路过一片山林的时候,听到了痛苦的呼喊声、求救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兰画带着店员们走向了山林,山林外已经被一群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拦住。
“此地已戒严,请诸位离开。”
“好的。”兰画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点了点头,然后借助蓝樵的「隐身」能力,几人一起潜入进去,森林中间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有一小片黑色的沼泽,源源不断的怪物正在从沼泽往上爬。
这些怪物们有的长着八条腿,有的人面蛇身,有的身上长满了鱼鳞。
而一群身穿深黑作战服的工作人员正前赴后继地与怪物们搏斗,在搏斗过程中,双方的伤亡都很惨烈,兰画甚至从中看到了利恪风,他的情况有点惨,两条腿正被一只怪物抱着啃。
利恪风神色狰狞,连续高强度的作战让他几乎没有了力气,他一下又一下的用匕首刺向怪物的头颅,却连它的皮都没有扎破。
利恪风只得停手,他的呼吸声很重,他抬起胳膊,酝酿着下一次攻击的力道。就在这时,一把长剑袭来,顷刻间将怪物杀死。
利恪风抬头望去。
是蓝樵……
然后兰画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难怪你的那些同事们总是隔三差五照顾我的工作,原来是因为这个?”
利恪风的两条腿重新长了出来。
公孙渡和白茯苓一起施展了「安抚」,不光是安抚人们的情绪,更是为了安抚怪物,让它们不再那么疯狂,然后迅速加入战场,解救活着的人。
与此同时,迟清来到了沼泽地,黑色雾气蔓延出来,从根源掐断了怪物们的出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