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手头有银子了,可家里人也少了,更犯不上花银子重起新屋子。
所以说,周勤这三人一来,也就只能同穆空青一块儿挤一挤了。
好在当初起这院子的时候,是寻思将来男娃住一块儿,女娃住一块儿,于是都给盘上了炕。可却没料到,这男娃就只有穆空青一个。
所以穆空青虽是一个人住,可他的屋里也有张大炕,挤一挤四个人也能睡下。
眼下不算完全安全了,所以周勤三人也不推辞,只调笑道:“那小少爷晚上还是靠边上些,免得叫我们挤着。”
村里人家很少有多余铺盖的,所以周勤也没提地铺这档子事儿。
栓好了马,恰好下地干活儿的人也都回来了。
叫穆空青意外的是,穆白芷居然也在穆家村。
现在的穆白芷身上,已经几乎看不见曾经穆大丫的影子了。
她穿着细布裙衫,发间簪一支素白银簪。
许是因着要回村的缘故,原本已经自梳的穆白芷将发髻散了,乌发如瀑般淌在身后,衬得肌肤莹润,泛着健康的红晕。
连周身的那股温和气,也皆都变成了沉静,像一朵冬夜里独自绽放的花。
穆空青见了自己大姐,便明了为何杏仁婶着意要堵着他,给他找那些不痛快了。
穆白芷这些日子跟着医婆行医,早不知见过多少人了,现下见了三个陌生的大男人也不胆怯,倒是这三人纷纷垂眸敛目,不敢看她。
待穆空青同家里人讲明周勤三人的身份后,穆白芷还大大方方地朝人行了个礼,叫这三人连道不敢。
因着几人回来得匆忙,也没给家里带个消息,因此也谈不上提前准备什么饭菜。
孙氏只得抓紧着多做了些饼子,又将梁上的腊肉切了,勉强凑出一桌像样的菜来。
饭桌上穆老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待到用完晚饭,周勤三人见状也知机地说是先回房里收拾一番,穆老头方才试探着开口,问了穆空青的成绩。
穆空青不明白穆老头为何这般小心翼翼,坦言道:“府试也得了案首,还同钦差大人述了冤情。我今日回来时路过清水镇,听闻李家的人已经下狱了,连铺子都封了。”
“什么?”穆老头睁大了双眼:“案首?”
穆老头念过书,对科考之事知道的也多一些,自然明白两夺案首是多不容易的事儿。
孙氏才不管案首不案首,她只晓得儿子考中了,便喜得一拍巴掌:“我就知道我儿子能耐。”
这动静大了些,孙氏叫穆老头一瞧,面上又露出了讪笑。
穆老二此刻也是按捺不住地激动:“我就知晓,村里传的都是些丧气话。咱家空青打小就聪明,咋可能考不中。”
穆空青闻言却皱起了眉:“村里传的?”
白日里跟着一块儿下地的大伯娘赵氏道:“可不是,那群嚼舌头的,话说得可难听了。都说你考不中,白花钱,回来还拿村里人撒气呢。”
就为这事儿,赵氏也受了一番挤兑,大把人问她这生不出儿子,结果叫银子都被侄子花了去,以后家里日子可咋过。
赵氏当时嘴上同人叫嚷得凶,可心里头要说不在意,那铁定是不可能的。
听了这档子话,穆空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八成就是杏仁婶被他刺了,所以才在村里头乱传话,试图撒撒气。
穆空青也不气,只是笑道:“周礼八刑,造言居一,依据大炎律令,造谣者可是要杖二十,罚银三两的。”
这年头的平头百姓,哪儿敢扯上什么官司。
甭管能不能听懂,只要知道那些个长舌妇再叨叨可要挨板子,赵氏心里就舒坦了。
穆老太瞧她那大儿媳的架势,恨不能立刻去同人再唠上个百来回合的,立时拽了她一下:“就你能咧咧!”
穆老头那儿话还没说完,有她插嘴的地方?
赵氏这些年生不出儿子,先前大丫头还出了那档子事儿,她在村里也不知受了人多少挤兑。
现下好容易能找个出气的法子了,自然高兴得忘乎所以。
穆老头等人说完了,才又开口道:“你说李家下了大狱,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穆老头虽一心想要孙子科考,替他姑姑讨个公道,可在他心里,能考中秀才就已经是顶能耐的人物了。
他活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秀才也有穷秀才,不是每个秀才都能有大能耐的。
因此,若是穆空青出息,能叫李家给他枉死的女儿赔个不是,他心头的那股子气,自然也就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