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叹了一句:“当真是天纵奇才。若我家那混小子能有你一半儿,我都不必如此忧心。”
穆空青心说这话听着耳熟,怕是从古至今所有长辈都对别人家的孩子说过。
穆空青也回了句经典的:“贤兄品性高洁,空青早有耳闻, 文大人此言叫空青惶恐。”
事实上,穆空青连文大人家的儿子究竟年岁几何都不清楚。
说来文大人家的子侄,也确实都在京中无甚名声。听上官同僚们提起,也都只叹他家小辈不争气。
不过才名没有, 恶名也没听过。
夸人品性总是不会出错的。
穆空青心下无奈。
原本自己好生生在房中躲闲,眼下却被拉出来陪上官乱逛,说句话都得斟酌几番再出口,也不知是该喜自个儿入了上官的眼,还是该愁这平白耗去的精力。
没有人不喜欢旁人夸赞自家孩子,文大人也不例外。
他朗笑两声,直道穆空青过谦,而后便接了句:“空青这般年纪便能造出那等奇物,这一句天纵奇才你自然当得。”
穆空青暗道一声果然。
其实文大人既是穆空青的座师,又是穆空青在翰林院的顶头上司。即便他不开口,那新一批玻璃出厂之后,穆空青也是要往他府上送的。
穆空青笑道:“不过是些小道,算不得什么奇物。只是这东西虽好用,造起来却要耗些时间。如今京中有的已经送入宫中了,下一批倒是多些,能叫学生拿来挥霍。”
文大人立刻明了,不过片刻功夫,就结束了他在翰林院的工作视察。
穆空青也得以回到屋内继续咬着笔杆子回忆立窑的模样。
京郊的那个庄子已经彻底成了玻璃厂,里头除了匠人们住的地方之外,几乎全部都改成了玻璃炉窖。
有了穆空青递话,这些匠人们也开始分班,炉窖内的火光日夜不停。
第二批玻璃是在朝廷封印当日送到穆府的。
这批玻璃数量不少,足有近百片,其中也包括新窖烧出的那些。
穆空青将这些玻璃片分成了数份。
如张华阳、杨思典这等参了分子,人又在京城的,都得送上几片。
如文大人、谢大人这等同他有过几分交情的上官也不能落下。
还有远在清江府的老师和爷爷奶奶,穆空青也遣专人送了一份回去。
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路上小心些,填充物塞满些,也不是运不回去。
最后穆空青留足了能将书房和堂厅都装上的玻璃,剩下的统统打包,由穆空青亲自带着送去秦府了。
快过年了,秦以宁怎么说也是穆府的主母,无论如何也得在家过了除夕。
所以南边的玻璃生意刚签完契书,秦以宁就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了。
往回赶的同时,秦以宁还不忘给穆空青快马加鞭送了信,嘱咐他千万记得去一趟秦府,告诉秦夫人她少说得到腊月二十七、八才能回得来。
穆空青对秦以宁这点儿心思一清二楚。
还不是怕自个儿回来早了会被秦夫人叫回去。
到时候秦夫人一见她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态度恐怕不比孙氏对穆白芍好。
虽说年后也得上门拜年,但总归能多出不少时日叫她养养。
万一就给养回来了呢。
有了秦以宁的千叮咛万嘱咐,又刚好赶上这档口,穆空青索性就亲自带着玻璃上了门。
秦府门房自然不会不认得自家姑爷。
见来人是穆空青,这门房问都没问上一句,便直接将人请进了正院堂厅。
秦老大人近日来也听闻了玻璃一事。
只不过他大理寺的事务同样纷杂,秦老大人本人也无甚物欲,听过也只当听过便罢,没再多打听什么。
如今乍一听穆空青携礼上门,秦老大人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穆空青刚饮下半盏热茶,秦老大人便到了堂厅。
穆空青微微一笑,起身一揖:“祖父安好。”
秦老大人不知道穆空青与秦以宁的协议,只当他是女儿特意为孙女觅来的乘龙快婿。
甚至因着自家女儿和孙女的不着调,秦老大人对着穆空青这个孙女婿还颇有几分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