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钱大人的眼皮却跳得更厉害了。
“不知大人近日在为何事烦忧?下官或可为大人排解一二。”穆空青接过小吏送来的茶水, 摆出欲要同钱大人促膝长谈的架势。
钱大人警惕:“还能是为何事?工部和兵部那儿讨去的银子,就同个无底洞似的,没边儿地往里砸,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先前只是改进蒸汽机的花费, 便已经叫钱大人看着便痛心了。
好容易等成品出来了,钱大人欢欣鼓舞地就等着回本了,却忘了在改造商船之前, 还有战船这么个大坑要填。
亏得那铁矿素来都是捏在朝廷手中的, 不然要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造出数量足够的蒸汽机,还当真是困难不小。
穆空青安慰他道:“这些也都过去了, 大人不若想想津沽码头停着的那些商船?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改造战船是朝廷出银子, 改造商船可就不是了。
装载了蒸汽机的新式海船不提旁的,只速度这一项,就足够让海商们为得改造机会而不惜成本了。
钱大人哼了一声:“若非如此,当初我哪儿能批得那么痛快。”
钱大人掌管户部多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他自然懂。
改造商船所获利润不过九牛一毛。
他真正看中的,是新式海船在今后的海贸中将会起到的作用,以及为大炎带来的税收。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心痛的时候也还是会心痛。
若是放在十年前, 有人说要花费这么大一笔银子造船,他非得拿对方当卖1国1贼来骂不成。
只改造战船所用的花销,就能抵得上十年前大炎一整年的税收了。
更何况这还只改了一半。
另一半如今还在海上飘着呢。
穆空青见钱大人又露出了心痛的表情,适时地给他递上一杯茶水,又温声安抚道:“我知晓大人忧国忧民,故而心中焦急。可工部人手不足,商船一时无法出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这话可说到钱大人心坎儿里去了。
他理智上清楚,待到商船改造完成,所得利润必然会是如今的数倍。
哪怕不算商船在西方大陆的商贸所得,只盯着番邦大陆上的金矿做几笔短期买卖,也足以填上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花销。
可现在,商船不是还没有改造完吗?
大炎水师的规模再大,也比不上海贸开放之后民间的商船数量多。
一些小商户如今甚至没能知晓新式海船的消息,可以暂且不提。
但如范家、覃家这样的人家,是宁愿憋几个月不出海,也要让手下的海船,成为第一批被改造的商船。
只这些大海商的商船数量,便足够让工部头痛了。
也足够让钱大人头痛了。
钱大人轻叹一声:“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事儿又非是普通人能帮得上手的,急也急不得。”
蒸汽机的结构或许算不上是最精巧的,但它的价格却一定是最昂贵的。
若是对蒸汽机没有一定的了解,即便是搭手打杂,都可能会导致安装出现错误,带来巨额损失。
穆空青也跟着叹了句:“不错。若是工部之外,也有人能对蒸汽机有所了解就好了。即便是他们造不出来,至少也能帮忙安装。”
钱大人看看穆空青,穆空青无辜回望。
钱大人“嘶”了一声:“你莫不是想?”
穆空青将袖中叠得规规整整的纸推到钱大人跟前:“我也就是想想。”
算一算,永嘉书院新招的理工科学子,如今入学也有一个多月了。
就连被他诓去做打手的谢青云,都已经将诉苦的书信从永嘉寄到京城来了。
理工科学子这一个多月里所用的书籍,几乎全部都是工部匠人们的手记。
要说除却工部那些匠人们之外,还有谁对蒸汽机有所了解,那必然是永嘉书院新招的那些理工科学子了。
“让那些学子入京研学?”钱大人刚看了个开头,就直接将那张纸合上了。
这儿可是朝廷合法征役的大炎,不让那些学子自费入京服役就算行仁政了。
瞧穆空青列出的这些明细,似是还要朝廷给他们安排食宿,连路上的花销都得朝廷负责,做什么美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