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面色淡淡,不欲多提此事。
苏长青试探道:“我听说今日大理寺派人搜查了一间赌坊,好像跟宫里的人有些关系。”
“既是大理寺的事情,我不好多说。”
在某些方面,陆鸿倒是格外有操守。
见问不出来,苏长青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如今陆鸿成了都察院御史,论及官职高低,还压他一头,平日里他对陆鸿多有关照,可如今只是问几句,陆鸿却不愿多说。
这样的对比,他当然不会高兴。
可他这个侯爵的身份,本就是靠着孙家得来的。
想要再往上爬,却难得很。
想到此,苏长青面容柔和下来,看向孙嘉柔,“夫人,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一会儿我忙完去你的院子。”
孙嘉柔半点不想瞧见苏长青,但也没有直接拒绝,“那我备上热汤等侯爷。”
家宴散去。
苏乐云陪孙嘉柔回怀柔阁。
“娘,晚上……”
“放心,就算我想让他留下来,怕是也有人要闹幺蛾子。”
孙嘉柔口中的幺蛾子自然是指文仪月。
从饭桌上得知苏长青要去孙嘉柔院子,文仪月哪里能不做些手脚。
回了院子没多久,就让人来传消息。
彼时,苏长青刚到怀柔阁门口,门都还没跨进去,就被小厮叫住了。
得知文仪月情况不舒服,苏长青只犹豫了一秒,转身就往藏月院走去。
“夫人,侯爷走了。”李嬷嬷端着热汤进屋,将情况告知了孙嘉柔,“这汤怎么办?”
“热在厨房吧。”
孙嘉柔挥了挥手,自从上一次书房送汤之后,她再没有自己亲自煮过汤。
苏府里头,没有人注意到孙嘉柔的改变。
苏乐云回了朝华小筑。
“小姐,孙文那边传了消息,柳姑娘得了天花。”
“知道了。”
翠柳一脸的着急,却在瞧见苏乐云平静的神情后,愣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问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装作天花,不会有事的。”
柳沁选择了吞服药丸,苏乐云确实松了口气,她其实本有些担心柳沁会不愿按照她的办法去做。
好在,对方还是听了她的话。
莲心早就备上了热水,等苏乐云回来沐浴。
等沐浴过,苏乐云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又去了书房里头钻研药材。
虽说就学了半年的医术,但她如今记忆极好,脑子里留着不少药方。
先前那些拿出来用的药丸,也都是她研制出来的。
清点了一下剩余的药丸,苏乐云又做了些解毒丸。
这才回屋睡下。
深夜。
汪修义带着人将许家围住。
没一会儿,许父和许志安就被抓了起来,一同送去了天牢。
天牢里。
许父和许志安被关在一起。
巧的是,对面那一间牢房里关着的正是骆公公。
许父和骆公公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移开了眼神。
只有许志安还蠢得差点喊了一声干爹,幸好被许父捂住了嘴。
实际上,三人之间的关系,就算不刻意去查,也已经被知道的一清二楚。
“爹,你干嘛?”
许志安被许父拉到墙角,一脸的不解。
但很快,他又想起什么,“爹,为什么干爹也在牢里?他在牢里,怎么救我们出去?”
“你先别说话了。”
许父到了现在才头疼起来,平日里没有好好管教许志安。
就连骆公公都被抓进了天牢,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被皇上知道了?
许父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早在跟骆公公搭上线开始,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爹?”
许志安瞧着自己父亲陡然苍白的脸色,心里越发不安。
连带着身上的上又开始痛了起来。
没一会儿,狱卒就开了牢门,将许父和许志安带出来。
只是到了一个分叉口,两个人并没有走在一起,而是分开了。
“爹!”
许志安惊慌的喊了起来,可他身子肥硕,被狱卒压着,脑袋转了好久,也没转过去,根本看不见他爹的身影。
许父倒是冷静,高声道:“志安,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别担心!”
他心里还有点盼望。
骆公公是替闵妃和誉王办事,这两人也许还能救出他们。
许父不知道的是,许家注定要成为被抛弃的那个。
许志安一进了审讯室,整个人就萎靡了下来。
还没等用刑,就把知道的都招了。
许父那边倒是嘴硬一些,由汪修义亲自审问,却半天没问出多少东西来。
“汪大人,陆大人来了。”
“陆大人。”
汪修义看向进来的陆鸿,陆鸿点了点头,问道:“问出多少了?”
“这个人嘴倒是硬,还没说。”
“你先出去休息,我来。”
汪修义没有怀疑,将手里的刑具放下,转身离开。
审讯室里还有两个狱卒,陆鸿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也先出去吧。”
“是。”
等到狱卒离开,审讯室里只剩下许父和陆鸿二人。
许父勉强抬头看向来人,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
“许老爷,如果不想你儿子出事的话,这件事,还要麻烦你一个人扛下来了。”
陆鸿垂眸,目光从地上的血迹一划而过。
听到这话,许父的眸子陡然瞪大了。
第157章 结束的突然
许父嘴唇微微发颤,不可思议的看向陆鸿。
他本以为这个人是又来折磨他的,可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是谁?”
许父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发问。
陆鸿却没回答,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启唇道:“你终归是要死的人,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谁……让你来的?”
许父心里有些许的想法,汪修义是大理寺卿,能让大理寺卿都以礼相待的官员,全京城怕是找不出几个。
而能够让这样的人为之效命的,更是少之又少。
陆鸿看出许父的心思,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你不必猜测,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好,我认罪。”
许父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为了儿子,他必须这么做。
“签字画押吧。”
陆鸿从一旁拿过纸,上面黑字分外清晰。
许父被解开了一只手,颤颤巍巍的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印了指纹。
陆鸿迈出天牢时,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
“陆大人。”
汪修义看着干干净净走出天牢的陆鸿,眸子里划过一抹诧异。
他还以为陆鸿会对许父用刑。
可似乎并没有。
“汪大人,许仁已经认罪。”陆鸿将白纸黑字的认罪书递上,“我要去给陛下复命,汪大人可要一同前往?”
汪修义皱了下眉,只觉得这速度有些快。
“陆大人先去吧,我再进去看看。”
“请便。”
陆鸿颔首,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快隐了下去。
看着陆鸿走远的身影,汪修义转身往审问室走去。
“大人不好了!许仁自尽了。”
狱卒慌慌张张跑过来。
汪修义眉头紧皱,刚进审问室,就看到正被狱卒放下来的许仁。
舌头齐根而断,显然是不打算活了。
“把人收拾干净,让人把许志安先关回牢里。”
“是。”
饶是狱卒瞧见那断下来的舌头,都不由脊背一寒。
这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舌头全部压断。
汪修义面色沉沉走出了天牢。
这一切实在有些快,让他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他不愿去猜测陆鸿。
一来,陆鸿是圣上刚刚封的都察院御史,若是上任第一件事就被人收买,实在过于胆大。
二来,他听说过陆鸿的不少事情,在苏州,陆鸿是被苏州人都异口称赞的好官,难道回了京城,就要变坏了?
许仁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看着那尸身,汪修义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人到底是死了,如今事情如何,也只能听陆鸿说了。
御书房。
建文帝听说事情已经查清,不由一愣。
“陆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这是许仁的认罪书,我也派人去许家搜查,想必很快就会找到证据了。”
陆鸿垂着头,一句谎话出口,却没有半点慌张。
哪怕这是他曾经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这一刻,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父母的身影。
他们告诉陆鸿,以后长大要做一个好官。
陆鸿的眼角微微泛红,但没人看到。
建文帝打量着陆鸿,半响,开口道:“陆爱卿觉得,许仁所言可信?”
“微臣只认证据,但陛下,此事疑点却也不少。”
“怎讲?”
“若真是骆公公私下受贿,为何要找上许家?骆公公身为许志安的干爹,有这等事情发生,旁人怎么会不多想?”
建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爱卿继续。”
“大理寺卿汪大人到。”
“微臣拜见陛下。”
“汪大人起来吧。”
“谢陛下。”
汪修义站起身,看向陆鸿,随后对建文帝道:“陛下,许仁自尽了。”
“自尽?”
建文帝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可让太医去看过了?”
“陛下,许仁硬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汪修义说起这话时,神情没多大起伏。
他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早就没了那样的情绪。
建文帝自不必说,虽为一朝皇帝,但年轻时,他上战场的次数并不少。
什么样的死法没有见过。
只是听汪修义这么一说,心头升起几分狐疑。
偏偏在认罪之后自尽,未免有些巧合了?
陆鸿并不接话,任由建文帝怀疑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
他这般坦然,反倒让建文帝的怀疑少了几分。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早朝,陆爱卿能否在早朝前,将折子送上来?”
“微臣尽力。”
建文帝有几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两位大人都回去吧。”
早朝时。
陆鸿将写好的折子递上。
不仅如此,还有从许家搜到的证据。
都是一些小官员为了贪好处,给许家交了不少钱。
至于赌坊,实际上是一个洗钱的窝点。
整件事,骆公公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不过建文帝还是下令惩处了骆公公,将他打折了双腿,送出了宫。
实际上也是对闵妃的警告。
建文帝并不觉得此事真的如此简单,但真要他去查自己的儿子,他又不太忍心。
更何况誉王在建文帝面前,一贯都是孝子的模样,建文帝只会更怀疑闵妃和闵家,对誉王倒是没多大的恼怒。
至于许家,一切钱财都被充公。
许家的人,诸如许志安和许母,则要被流放出去。
从流风口中听到了许家的下场,苏乐云不仅没有多少的欣喜,反倒不安起来。
这件事结束的太过突然了。
“流风,你当时只把那两本账簿交了上去?”
这起事件,苏乐云参与的不多,唯一经手过也就是那两本账簿。
她当然知道单凭两本账簿估计没多大的问出,可她那时候以为萧晟煜同样有了把柄,才会让流风回来处理此事。
流风眼底有几分为难,“苏小姐请放心,这一切王爷都有安排。”
苏乐云盯着流风看了半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萧晟煜出手的原因在于,不想让她把事情闹大。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有让誉王受挫,苏乐云如何能放心下来。
“月楼跟你家主子,有什么关系?”
陡然从苏乐云的口中蹦出这样一句话,流风身子一僵,面色难掩诧异的看向苏乐云。
苏小姐怎么知道了?
第158章 始作俑者
流风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不对,可想要收回来,却已经太晚了。
苏乐云将流风的反应看在眼里,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却落实了。
那月楼真的跟萧晟煜有关?
她原先以为萧晟煜派了人监视她,可让孙文去查,却没有半点痕迹。
若是没人监视她,那萧晟煜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想了好一会儿,苏乐云只能将怀疑放到了月楼上。
脑海中,那场梦的画面再次闪过。
难怪前世萧晟煜没死。
他手里的底牌想来也不少。
可为何要假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