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枳意识困在小沅枳的身体里,清晰听清楚了半空中几人的对话,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一面在寻找她,一面又毫不犹豫将她与晏辞判了死刑。
“列阵!”空中传来一阵厉喝,白茫茫的雪上骤然爆出阵阵光芒。一个光芒代表着一个弟子,他们飞速在两人头上形成一个诡异的站位,闭上眼将剑举到胸前,嘴里默念着什么。
有元婴期的强者在一旁坐镇释放威压,一人一狐狸根本没有余力反抗。
沅枳现在拿不回身体的掌控权,但却能清晰接受到所有感觉,五脏六腑在这股威压下仿佛挪了一个位置,喉间腥甜,被晏辞拢在怀里。
这时候的晏辞还小,怀抱并不宽阔,但少年有少年的独特,柔软与清新,是属于这段时间的独特魅力。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怀抱中只有挡都挡不住的淡淡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到沅枳的鼻尖。
晏辞唇边流下血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抬起头,朝沅枳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她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努力睁大眼睛想去看晏辞。
晏辞却避开她的视线,将手附在她的眼睛上。
视线被覆盖,沅枳心慢慢往下沉,那时的自己也预料到什么拼命挣扎起来。
附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指温度冰凉,还在不停颤抖,脸上有毛绒绒的触感扫过,非常温柔地蹭了蹭,带着无限的眷念。
他两个月里第一次唤她。
“阿枳,你不会有事的,睡一觉起来就不会有事了。”
这是他承诺的第三遍,却成了即将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沅枳听见当时的自己句句泣血,仿佛从五脏六腑里挤出最后的力气,“不要……”
这只狐狸从认识到现在,生活里好像都是由她来主导的,他也没有反抗乖乖的任由沅枳照顾,沅枳说什么他听什么,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摸鱼他绝对不偷鸡,从来没有违背过沅枳的意见。
而现在,不论沅枳说过多少次不要,晏辞都没有拿开过那只施法的手。
晏辞盯着沅枳的脸愣神,心里翻涌上来大片大片不可言说的情绪,他压下喉咙处涌上来的腥甜,故作轻松道,“我还歹也是一个妖族皇子,不会有事的。”
威压和摆阵的弟子就在上面,他这句“不会有事”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晏辞停了一会儿,俯下身。
“我还没带你去过妖界呢。”
声音温柔,带着满满的遗憾,还有即将赴死的诀别。
妖术开始生效,沅枳大脑昏沉,意识逐渐脱离原本的轨道。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坐在客栈里,沅枳还在帮晏辞梳头顺毛,为什么只是出去买袋糖的空荡晏辞就会被那些人盯上。为什么前面那么温馨,现在却要面对生离死别的场景。
沅枳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好像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狐狸挡在自己的面前,听见了当时的自己用着最后一点力气,嘶哑着道:
“晏辞,如果有机会,还是你来苍穹顶吧,我带你去逛逛。”
这句话,被完整奉还给在最开始讲这些话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人,究竟能不能听见了。
——
沅枳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一些破碎的回忆以在梦境中上演的方式回归到她这里。
她看见了晏辞变成原型跟那个元婴老者相斗。晏辞只是一个练气期,靠着妖族强悍的血脉短时间提升至金丹,但金丹对元婴也几乎没有胜算。
白茫茫的雪里绽开一朵朵鲜红色的血花,等打斗声渐消,风平浪静的时候,沅枳呐呐举起自己的右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变得血肉模糊。
她在梦境里没有办法移动,只能看着那一团小狐狸缩在角落里,原本的白白软软柔软蓬松现在已经分不清颜色,被她好好打理的白色毛毛也虬在了一起,像个死物一样的随便一抛。
一个弟子用脚踢了踢他,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这个狐狸刚刚变大把老子吓一跳,现在半死不活了总算解了老子心头之恨。”
“这只狐狸还有两下子,我以为他只一个练气,结果强行提到金丹来了,皇族血脉跟我们这群普通人还是不一样啊。”
“金丹又怎么了?最后还不是打不过我们师祖,现在他的灵力紊乱,灵根也被师祖打碎了,估计是活不了多久咯。灵根不打碎的话本来可以挖出来的,既然碎了就没办法咯。”
“你还别说,这只狐狸之前的脸看到没?那脸啧啧,不愧是九尾狐一族的。”
最开始反驳的那个弟子还是有些不忍心,“你们别这么说……”
那群人眉眼倒树,“你什么意思?你是心疼了?刚刚布阵的时候你也是参与了的,李一帆,你虚不虚伪啊,现在装什么老好人呢。”
“我没有。”李一帆嗫嚅道。
那群弟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弯下腰捏着狐狸的后颈皮随意往戒指内一丢,谄媚地将它递上去,“师祖,那个人类女孩身上被那狐狸下了禁制,我们没办法破阵,师祖您准备怎么处置她?”